她站起身来,走到桌前捧起一杯甜香四溢的花茶,笑盈盈的递到了棠绝欢面前。“这是我下午到杏花林中采了杏子和花蜜所熬成的花茶,可清肠润肺解郁气。你喝了吧,对身子很有好处的。”
棠绝欢心神激荡,热血忽涌,一股暖流蓦里流遍了全身,教他心口暖洋洋的——这世上,从未有人对他如此关怀与用心过。
他接了花茶,声音暗哑而低幽地道:“你对我这般好法,不怕我再也不肯放你走?”
我就是不要你放我走啊——慕容合情心中嘟囔着,但基于女孩家的矜持,这句话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。她娇面泛红,用着开玩笑般的语气来掩饰心中的羞赧。“你怎知我对你好?也许我在茶中下了毒,打算毒死你,好逃离你的魔掌呢!”
“下毒?”棠绝欢幽合的雪瞳中掠过一抹讥诮与凄凉。“这世上,还有什么毒能要得了我的命?如果毒得死我,就算你有本事。”仰首将花茶一饮而尽。
慕容含情痴痴怔怔地瞧着他冷魅苍白的容颜,清俊绝伦的眉眼,那股从初见他时就隐约若现的熟悉感又浮上心头——以前,她究竟是曾在何处见过他呢?
细细打量着他似曾相识的眉眼,蓦然,一个惊心的发现窜过了她的脑海,她失声叫了出来。“我知道了,我知道为什么始终对你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了——你的眼眉,和逸安哥哥好像啊!”
敝不得她总觉得好像以前曾见过他似的,却总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——只因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要将他和安豫小王爷连在一块儿。
然而,此时望着他那和楚逸安极为相似的眉眼,她终于明白那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了?可这个发现却教她既震惊又迷惑,只觉自己似乎是卷入一个翻天覆地的漩涡之中了。
他和楚逸安究竟是什么关系?又为了什么而掳她来?而她,爱上了一个和自己即将完婚的夫婿似乎有关莫名关系的劫匪……她惊然心惊,心中怦跳着莫名的惊悟……
她有预感——这将会是一场颠复命运、天地不容的大灾难啊!
☆☆☆
裔梧别馆——琉芸轩摇曳的烛焰下,一卷绘着鲁州山水的地图摊开于楠木桌上。恺太子和安豫小王爷正埋首研究这一卷羊皮地图。
“益都县南临济水,北有苍龙山,往东走,过首都济阳,便是五岳之一的泰山。”恺太子皱眉道。“咱们现在最麻烦的问题就是无从研判歹徒劫持了含情妹妹之后,究竟会往哪一个方向逃逸?歹人可以走山路,往山里藏匿行踪;也可以走水路,一路南下至中潆……”
他叹气,紧锁双眉道:“如果真是中潆派人劫走了含情妹妹,可就棘手得很。”
楚逸安紧咬下唇,强抑心中的焦急与担忧,神色专注的研究着地图。“我倒认为歹徒很可能往苍龙山逃逸,毕竟苍龙山就在益都县郊,歹徒会选择在县郊荒野下手,定然是对益都县的地形有一定的熟悉和了解。你派人彻底地搜过了苍龙山吗?”
“我拨了几百名禁卫军,在苍龙山中日夜不停的搜索,只差没把苍龙山给翻过来了,可却一无所获。”恺太子摇头道。“咱们这样盲目搜索也不是法子。现在至为要紧的,是尽快查出歹徒的身分和企图,咱们缉查的方向也才有个谱。”
“听说歹人武艺绝伦,一人一剑就挑了百名禁卫军,杀了六十余人——”楚逸安沉吟道。“或许我们可以从歹人的剑法招数上找到追查他身分的线索。那些死在歹人剑下的禁卫军尸首,全送到衙门里杵作验尸了吗?”
“其实也用不着杵作验尸,那些禁卫军全是一剑毙命,致命伤全在心口!”恺太子叹道。“我从未听说过东葺境内有如此剑术卓绝的高手。按理说,此人剑术神妙莫测,应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,又怎会没没无名,在江湖中一无所闻?”
楚逸安一怔,脑中闪过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。“一剑锁心……”他面上神色大变,惊声道:“难道是锁心剑任寒书?”
“锁心剑任寒书?”恺太子疑惑问道:“那是谁啊?”
婪逸安咬住下唇,眉间的忧虑更深。“二十多年前,任寒书是武林中第一使剑高手,以自创的锁心剑法打遍天下无敌手,死在他手中的人都是一剑穿心毙命!他性子高傲古怪,素不与人往来,却于二十五年前投身于豫王府担任我父王的贴身侍卫。我父王本来十分高兴有天下第一剑担任贴身侍卫,可哪里晓得此人进府来是别有居心,不但与我父王最宠爱的小妾私通,还唆使那爱妾和他离府私逃。我父王震怒之下派兵缉捕,可任寒书剑艺卓绝,无人是他对手,连我父王都差点伤在他剑下。最后是擒住了那爱妾做为威胁,才逼得任寒书自断一臂,弃剑投降。我父王本欲将他处以千杖鞭答之刑,可是那爱妾为了救任寒书,竟自愿以身相代,替他受千杖之刑,以致被活活地鞭打至死。”
楚逸安叹了一口长气,对这件从仆人口中听来,在豫王府向来被视为禁忌的丑闻娓娓而谈。“那任寒书自断右臂之后受伤颇重,本已无力自保,可见到那爱妾为了他被活活打死,一时间像发了狂般,抢走那爱妾的尸身,负伤而逃,从此不知所踪。”
他望着恺太子,黝黑深邃的眼中充满了焦虑和担心。“虽然那时我尚未出生,此事全由仆人口中听来,而仆人之言,也未必可以尽信。可是那任寒书和我豫王府有深仇大恨却是真确无疑的事实。听说他逃走时还掳了王府中一个很重要的人,以做为对父王的报复。如果……如果含情妹妹真是被他所劫,那他定是为了报仇而来,后果不堪设想啊!”
恺太子摇头道:“不对,绝不是任寒书!听侍莲和幸存的禁卫军们形容,那匪徒年纪不大,约二十岁左右,而且双臂完好,不可能是你所形容的任寒书啊!”
“如果不是任寒书,又怎会使锁心剑法?此人就算不是任寒书,也绝对和他有极深的渊源……”
楚逸安说到这儿,叩门声突然响起,执事总管的声音在门外道:“太子、安豫小王爷,画师已经照着侍莲姑娘和当日幸存的禁卫军们所形容的,将歹徒的相貌给画出来了,奴才特地送来给两位主子过目。”
“快拿进来!”楚逸安等不及地抢到门口,夺过执事总管手中的画轴,抖开画轴一瞧,只见上面绘了一个冷魅清逸的俊美男子,虽只寥寥数笔,却将那男子孤傲清华的神韵,俊艳绝伦的眉眼给完全勾勒了出来。
楚逸安看着那幅栩栩如生的画像,不由得一阵怔忡,某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在心中升起——这人,仿佛似曾相识,好像是哪里见过的?
慕容恺的惊呼将他拉回现实。只听慕容恺失声道:“逸安,这劫匪眉眼之间,和你好像啊?!”
楚逸安心中一凛,望着画轴中青衣男子清俊绝伦的眉眼,他脑中蓦地闪过一道灵光,终于明白那股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——
“不,他不是和我相像……”他惊心而恍惚地看着画轴中的男子,颤声道。“他像的是父王!我豫王府书斋中悬挂了一幅父王年轻时的画像……那幅画,简直和这画中的人一模一样!”
恺太子哑然无言,看着神色凝重而惊惑的楚逸安,琉芸轩内顿时陷入一片岑寂的静默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