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缁衣。”
娘见到他了,男孩马上冲到娘亲的怀抱里,小手紧紧的抱住她。
“娘。”
“缁衣别怕,还记得娘说过的话吗?”
“嗯!”男孩点头,美丽的眼与她神似。
娘亲笑了。“男人最是无情,人前时候百般恩爱,人后,什么都是空的。你有娘的相貌,个性却似你爹多情,这样很容易带给女人不幸,还记得娘要你将来做什么吗?”
“记得,娘要缁衣将来出家当和尚。”
斌妇人在一旁听了,简直快昏倒。“三妹,妳怎么这样教孩子?”
“别理她,你记得就好。”娘亲了亲他的颊,“娘不能再陪伴你了,未来的日子你得自己过下去。”
“娘要去哪里?”男孩大惊,小手紧紧揽住娘亲。
“娘要去别的地方。”终于自由了,皇甫家她是再也不会回去的,那个多情的男人,她也不要了。
“娘~”
“还在哭吗?这孩子怎么这么爱哭?”从江南一路北上,每天夜里都听见他的
哭声,哭得人发狂。
“主母,四少爷怕是吓坏了,再加上三夫人断然离去,也为孩子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伤痕,短时间内也只能多多安抚他了。”
“唉!韦总管说的我都明白啊!不过,三妹的个性过于刚强固执,说的好听是有主见,说的难听是偏执太过,我就怕她灌输这孩子一些奇怪的想法,令我不安得很。”什么出家当和尚,这不是害人吗?
“依我看,四少爷年纪还小,日后慢慢教导就行了,不急在一时。”
顿了顿,贵妇的声音再度扬起。“也好,他的事我就全权交给你处理了,他要什么都行,就是不能走出这个家。”
“主母是怕三夫人会来~”
“我当然怕啊!皇甫家的孩子没有一个是流落在外的,我就怕三妹嘴上说得硬,心里还是舍不得,会想尽办法来把人带走,所以,这点你千万得小心。”
“是。”
男孩悄悄坐起,两个大人在门外的低声讨论,他全听进耳里。为什么就没人来问过他的竟见呢?他的个性虽温和,却不是没有脾气的。
其实,他不想回来、不想跟娘分开,更不想离开那个小村子。
就算他们贫穷,那又如何?他们既不偷又不抢,有什么好丢脸的。再怎么偏激,也还是他的娘亲,他们凭什么做出分散他们母子的事。
抬袖拭去泪水,男孩以为,只要他乖,他们总有一天会放他回去;他以为只要他不停的向佛祖祈求,他娘就会回来。
但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,男孩满怀的期望一一落空,他已不再等待奇迹出现了;他心想,佛说的人事无常,果然是了不起的真理,他最想得到的,永远也不会拥有。
渐渐的,他觉得如了娘亲的心愿“出家”,也不是这么难以接受的事了。
反正,跟他有过约定的女孩已不在他身边,未来会如何,也已经不重要了
就这样吧!
消极吗?也算是吧!皇甫家出了这么一个没有用的儿子,不知道大娘有没有后悔当初为何千里迢迢的远赴江南找他回来?
岁月无声无息的消逝着,几个零星的片段记忆交错着,皇甫缁衣的意识逐渐凝聚,男孩的无奈与哀戚依旧存在他的体内,只是锁到更深的心底深处而已。
他眨了眨眼,从昏沉中醒来,光影灼灼,一时间,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。
“你醒了?”
一张蜜色的脸出现在他面前,言笑晏晏的脸,让他怔了许久。梦中女孩的脸和眼前女子的脸重迭在一起,让他疑似在梦中。
“~”他的唇微敌,低低唤了声。
她没听清楚。“哎呀!醒来就好,我还真担心你睡迷糊了。”子见他清醒,小手忙放在他额上测温度。“太好了,烧退了,应该就没事了。不是我说你啊!身子真不是普通的差,只不过背上被划了一刀,就差点睡死了,真是有够逊的,还好你幸运遇上我,要不然你就完蛋了。”
皇甫缁衣瞅着她的小脸,微敌的唇忘了合回去,许久许久,唇畔才泛起笑容。
这笑脸,他永远也不会忘,当年的女孩已经长大了。
“你瞧着我干嘛?我可没东西给你吃。”子被他看得莫名其妙。
他没有费力解释,这个时候,他已不想再追究她是怎么来到他身边的,只想感激上天的怜悯,让他们重逢。
“你背上的伤已经没流血了,再过两天,就可以自由走动了。不过,你的仇家还不知道是谁,不如先躲着,等身子完全康复再离开,对你比较好。”于把柴住火堆里放,刻意隐瞒了一些事实,因为怕他伤心。
至于为何顾虑到他的心情……就当作她受不了让美人吃苦吧!
“这里是?”他微转头四下张望。
“我迷路了,慌乱中只知道要策马狂奔,忘了辨明回去的路,所以就随便找间荒废的破庙栖身。这庙顶破了一个大洞,没下雨还好,一下起雨来,我们就糟了。”子扮个鬼脸,笑道:“只是要委屈你这位大少爷了。”
“不委屈。”他轻声道。从来没想过会有再见到她的一天,也没想过若她和从前一样,仍要他履行承诺不再出家,自己又该如何?
此时,彷佛他重生了似的,过往的一切全如烟似幻,他微勾唇笑了。
“喂!你要起来呀?不好吧!”子见他的动作,忙过来搀扶。“你的伤在背后耶!不要乱动啦!”
他攀着她的手,艰难的半坐起身,微喘气,却不愿放手,低声问道:“妳一直在照顾我?”
“是啊!”乱动怕动到他的伤口,所以子乖得很。另一手拂去他垂落额前的发,亲昵的气氛缓缓在他俩周遭蔓延。
“谢谢妳又救了我。”
没听出他的语带双关,子挑眉豪气地道:“不算什么,举手之劳罢了。”
“哦!”他淡淡的应了声,上半身软软的靠在她身上。“怎么从来没人说过花家的小姐会武?”
噫?他此言一出,让原本还觉得两人这般亲近有些不妥,正在想找什么东西让他靠着的子,愣住了手脚。
他淡然一笑,白晢的手紧紧抓着她的不放。“不仅会武,还会骑马?”
啊啊!她露出的马脚未免太多了些。
一时无语,她的身子僵在那儿,连动都不敢动了,脑袋变成一团浆糊。
“花解语,真的是妳吗?”他微倾身,在她面前轻吐,不意外的瞧见她微赧别开的脸色,他心头一暖,低叹道:“坦白说,我真的不介意妳是为何而来,只不过,妳真的忘了~”
子眉一皱,决定自己就忍耐到此了。不顾他那美丽迷人的俊脸,双手使劲一推,把他甩到地上,自己跳了起来。
“喂,你够啰!我已经忍耐很久了,你昏迷的时候就喜欢往我身上靠,我看你昏倒,不跟你计较。不过,你现在醒了还这样做,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?”也不想想自己诱人的模样,这简直是故意引人犯罪嘛!
他冷不防的被推倒,趴在地面上的俊脸微现若笑,背上的伤大概又裂开了。
“我把妳当成我的未婚妻啊!”他微侧脸,笑得好无辜,而且委屈。
马上正中要害,子的气无从生起,心里不安的问道:“你~~你没事吧?”
“还好。”他用双手撑起上半身,简单的动作就让他气喘吁吁。
他忍耐的模样让子的良心更为不安,她咬咬牙,再怎么生气也不该如此对待一个病人。想了想,上前扶住他,澄澈的大眼抱歉的瞧着他。
“你喜欢靠就靠,我不怪你了。”
一阵莫名的喜乐蓦然涌起,她的主动加上过往的记忆,让他盘算着要如何重拾旧日情谊,却终于发现她始终没有公布真实身分的打算,只是专注在他的伤口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