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以后也不会,我要让你明白我在想什么。那位奇人一见到我,便说我跟从前不一样了,我学会跟人亲近,哪怕他们接近我是有目的,但我总算是已经跨出一步了。”
司徒虹吟空出一只手,抚模他俊美的脸庞,“你向来仇恨人们,与人亲近不是你最讨厌的吗?”
“我从小就不喜欢与人亲近,但情形逼得我不得不如此,下华山后,我发现空有仇恨填不饱肚子,即使我再愤怒,但没有崇高的地位与权势来保障我的安全,我还是无法达到复仇的目的,说不定时候未到,我便屈服于人们对鬼魅的恐惧与厌恶,死在不知名的某个地方。”
她将螓首偎向他,传递无言的慰藉,他知道,感到窝心不已。
“我用奇人教我的经商术,在陕北、山西一带建立属于我自己的商业王国,为我累积足够的财富,作为我复仇的后盾;回到齐州城后,我发现钱财仍不足以保障我和你不受他人的打扰,还必须有权有势。一逞匹夫之勇是愚蠢的,他要做就要做到最好、最强,让笑他、骂他的人悔恨终生。”
“你真的这么想?”
“不仅这么想,也开始做了,前天已经见过县太爷,他将为我们主婚,后天我会邀请城里名人巨富来庄里作客,为我将来的名望铺路。”他执起她的下巴,深情的说:“虹吟,你要帮我,我对应对进退全无概念,但是,那晚的宴会对我俩非常重要。”
将来能否不受流言干扰,全看他们能否在城里安稳立足,日尚行决定孤注一掷。
司徒虹吟突然发现自己距离他的心好近,近到可以察觉他心中澎湃的情感,他在寻求一个宣泄之道,籍着现今的崇高地位,埋葬当年无助凄惨的男孩影像,倏地,她觉得好难受,纤柔的心为他揪疼。
“我喜欢你!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。”
她有如誓言般的话语,霎时温暖了他的身心,他激动地反身压下她,干脆锁住她那令他心疼的小嘴,以怜爱为名,建构起两心交融的狂野天地。
她可以为他做任何事,他又何尝不是?若不是为了她,他何必委屈自己,与不相干的人虚伪应酬。
天色将明的此刻,他终于明白有心爱的她陪在身边,幸福便笼罩着他。
他满足的笑了,俊美的风采顿时让她看傻了眼。
这般无欲无求的笑靥?宛如他得到了全世界,可矛盾的是,当他真的得到全世界时,他还会是现在的他吗?司徒虹吟眉间轻染淡愁,悄悄的不安了。
※※※
“所谓‘夜魅’者,是这几年来名震西陲一带的怪客,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,因为他总是戴着面具,只在夜晚出现,‘夜魅’的个性难以捉模,行踪也不定!但每次出现,都会引来极大的争议。”
茶馆中,说书人和三两位客人在闲嗑牙,话题从城里近来发生的几桩命案,延伸到西陲的传奇人物“夜魅”,说书人见大家听得有味,说得也更加起劲。
“你们猜怎么来着?‘夜魅’拥有一身好武功,但似乎对人没兴趣,据说他曾见死不救,眼睁睁的看着有人在他面的断气,也可以单枪匹马闯进土匪窝里降服土匪头,只因为他们犯了‘夜魅’的大忌,在‘夜魅’面前提到鬼这个字。”
此时,茶楼步入一对出色的男女,男子一身黑衣,英挺俊美,眉眼略带冷漠冰霜,他微低头倾听女子的话语,那一瞬间,大家都感觉到那男子以极温柔的眼神凝视着那女子,那女子面容不见得有多出色,但那双澄澈的美眸!却让她看起来飘逸出尘,两人一白一黑,顿时让茶楼里亮了起来。
这对男女旁若无人地选择靠街的位置坐下,众人只听见男子用低沉的嗓音点了一壶龙井,三碟干果,大概是逛街逛累了在这歇息。
说书人续道:“‘夜魅’不仅人怪,连行事作风都很独特,据说他讨厌有人在他面前提到鬼,凡是在他面前大谈鬼怪的种种,事后都没好下场。”
“有这么神?”大家感到好奇,但也觉得疑惑。
“当然哪!大家还记得山西首富海大爷一夕之间家财散尽,逃到南方保命的事吧!据说海大爷就是因为得罪‘夜魅’,这才怕得连财产都不要,举家迁移,为的是怕自己会死于非命。”说书人喝一口茶喘喘气,齐州城虽大,但往来讯息的管道不够,几年前发生的事,他们现在才听闻。
“既然‘夜魅’如此嚣张,官府怎么不派人逮捕他?”
说书人叹道:“没凭没据的,你叫官爷怎么逮人?而且‘夜魅’究竟是男是女、是老是少,到现在没有人敢确定,就算‘夜魅’现在就站在你面前,你也不知道。”
坐在一旁静静听着他们高谈阔论的日尚行似笑非笑的扬眉,“想不到这么快‘夜魅’的事就传到这里了。”想起年少轻狂,他不禁轻叹。
司徒虹吟很难不想起另一件事,“他们口中的‘夜魅’可是指你?”
断日山庄就有一座夜魅居,还是他最钟爱的地方,也是他们每夜同床共寝之处。
日尚行会据实以告,不过,现在不是时候。
“不错,但不全然像他们说的,我对不相干的人,根本不会花半点心思。”难得陪她逛街,不经意听闻自己的风光往事,他笑了。
司徒虹吟放心了,学着他悠悠闲闲的捧起茶杯,品味芬芳沁人的香津,笑着世人的愚昧闲扯,并且从容地过着自己的生活。
“这样听起来,‘夜魅’只能算是怪人,比起城里最近发生的几件案子,我倒觉得‘夜魅’没有那么可怕。”
“说的也是,老兄,‘夜魅’的性格再怪,但从不伤人命,只是说跟他作对的人,不是莫名其妙吓破了胆,就是被收去累积大半辈子的财富,要真说起来,大家怕这个人,是怕他可能会对自己作出不利的事,所以一再逃避退让,倒没真听过‘夜魅’下毒手害过谁。”
“这就是啦,城里出现的那几件命案才吓人呢!”那人压低声音,深怕大祸临头似的,“两天前,城里有户人家的男主人一命呜呼。”
“很寻常啊,城里哪天没有死人哪!”店小二看多了世事,忍不住插口道。
“死了人当然没什么希罕,不过,你们可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?他是被砍断手脚,倒吊在天花板下死的。”
原本听得津津有味的众人皆瞪大了眼,难道城里出现了杀人魔?
“不只如此,昨天夜里又发生了,这回是街上卖豆腐的寡妇任大娘,她的死法和那男人差不多,大家要小心点,晚上没事千万别出门,我猜今晚又有人会出事了。”那人再三提醒道。
当真邪门,齐州城从未发生过这种怪事。
有人忍不住了,“各位,我知道详情。”
“快说来听听。”
“这两个人会死得这么惨,是因为他们犯了鬼魅的忌讳。”那人神秘极了,先透露一点点,吊大家胃口。
“什么忌讳?”跟鬼魅又有什么关系?
“他们不该惹到鬼魅,尤其是厉害可怕的鬼魅。”那人丢一颗花生米到嘴里,突地觉得身后凉凉的,回头看,只有那对出色男女坐在他后头,他模模脖子,大白天的,应该不会有事吧!
“你说巧不巧,他们两个都是在这几年搬进城里头,靠着小生意落地生根的。”
“没什么好意外的啊!这年头不做点小生意如何过活?”说书人打插,心想再这样下去,他的饭碗可要被这小子抢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