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面面相觑,每个人都脸色发白。
“我有个问题,这瓶酒一直放在酒柜里吗?”梅森探长环视着我们,语调平静,身边,有个警察做着笔录。
“是的。”海伦娜颤抖地回答。
“酒瓶是开口的吗?”
“酒柜里所有的酒都是开口的。”海伦娜回答。
“那么说,只有手边有毒药,谁都有可能走到酒柜边,把毒药下在酒瓶里。”梅森摇着头,“真有点麻烦。请问,谁能出入客厅?”
“我,安东尼,还有所有的内宅仆人。”
“当然还包括昨晚的客人。”梅森探长补充说,他回头命令身后的警察,“让他们搜索所有的房间,包括仆人房间。”然后,他用询问的眼光看着海伦娜,“你的丈夫有收集毒药的爱好?”
“他是个医生,一向喜欢收集各种古怪的药物。”
“他的毒药一向放在书房里吗?”
“是的。”
“谁有可能进入书房?”
“所有人。书房常常不上锁。”
梅森嘟囔了一声:“他也未免太不小心了。”
“好吧,”他招呼身边的警察,“我们先去书房看看,看少了什么,如果我的估计没错,凶手只会就地取材。”
我们几个仍旧蜷缩在客厅的角落里,彼此瞪着眼睛。
海伦娜喃喃地说:“安东尼怎么会死?我一定疯了,产生了幻觉……”
我用干涩的声音问:“安东尼没有仇人吧?”
里奥忽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,“仇人?像他那样与世无争的老好人也会有仇人?老天,这世界简直疯了!”
不知怎么,我脑子里忽然跳出一句话:“他是个温和的好人。但这个好人一旦发觉自己道德在握,他下手会毫不留情。”我摇摇头,试图忘却这句话。
一个高个警察兴冲冲跑进来,“我们搜到了一个药瓶。”他手里举着一个小玻璃瓶,瓶里装着白色粉末,“瓶中的粉末就是葡萄酒中的那种毒药。”
梅森探长正从书房回来,刚走进客厅,“好极了,好极了!”他大步迎上去,赞许地拍拍下属的肩膀,“干得好,伙计!”他接过玻璃瓶,对着光线,眯起眼睛看瓶上的字。
斑个儿高兴得涨红了脸,“法医估计,这是一种未知毒药,可能死者生前在印第安部落收集到的。”
“大概是的。”梅森嘟囔着说,他读出瓶上的标签,“编号46,唔,刚才书房里就缺少这个编号。”
看着他手里的药瓶,梅丽莎发出一声惊呼,随后她迅速捂上嘴,瞪大眼睛看着那个瓶子。
探长锐利的目光落在梅丽莎身上,“小姐,你见过这个瓶子?”
“在……在安东尼的书房里见过。”梅丽莎结结巴巴地说。
探长沉思地注视着她,梅丽莎有些不安地低下头。
“你们在哪里搜到这个瓶子的?”探长转过头问。
“在一个仆人的房间里。他把玻璃瓶藏在了床下。”
“他叫什么名字?”
“赛蒙。”
里奥忽然大嚷起来:“我知道,一定是他!这个魔鬼,他想报复,他在酒里下毒,想把我们全毒死!”
“赛蒙和死者有仇吗?”
我说:“他恨我们全体。”
赛蒙被警察押了出来,手上戴着手铐,他看上去很平静,甚至,有几分解月兑的轻松。我悄悄注视梅丽莎,她居然没看他,她独自站在一边,目光迷茫。
赛蒙走过我身边,看了我一眼,我立刻领悟他目光中的深意。
梅森用饶有兴趣的目光看着赛蒙,他低声嘟囔着:“难得看见有这么瘦弱的罪犯。”他上去扶了他一把。
回家路上,梅丽莎骑在马上一言不发,像一直在想着什么。
前面快到湖畔了。西天的云红得像火,云影映射,湖水也染上了融融的红意,芦苇笼在一片酡红中,如醉了般,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,几只水鸟安静地栖于芦苇深处。
一块小石子“啪”的一声击碎了湖面的平静,激起粼粼的涟漪,水鸟们被蓦然惊起,如箭离弦般直飞天空,雪白的翅膀快速扑扇着,被云光水色镀上一层淡淡红晕,盘旋着、交错着在天空留下自己的轨迹。
无论人世有多少变迁,大自然仍一如既往,平静地呈现着自身的美。
有个小孩站在湖畔,正往湖中用力地远投着第二块石子,第三块石子……他一边扔,一边伤心啜泣着。
梅丽莎停住了马,“强尼?你怎么在这里?”
那个孩子抬起头,看见梅丽莎,仿佛看见了亲人,他奔了过来,“梅丽莎小姐,赛蒙被抓走了,他们说,他们会判他死刑。”说着,他又伤心地哭起来,“你告诉他们,他不会杀人的。”
梅丽莎模了一下他的头,“强尼,放心吧,他不会有事。现在,先回家去吧。”
强尼困惑地看着她,眨了眨眼睛,低着头慢慢走开了。我望着他的背影,觉得梅丽莎的话有几分奇怪。
晚上,我独自坐在书房里,思索着今天发生的一切。安东尼的死自然是个悲剧,而赛蒙——他肯定要为他的罪行抵命,这也未尝不是好事,也许对他正是一种解月兑。眼下,最要紧的是云雀庄园,我们的命运会怎么样。
门外传来敲门声,我开门,梅丽莎站在门口。
“我想和你谈谈,马尔斯。”
我把她让进来。她挺直地坐着,静静地注视着我,好久不说话,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没见过的严肃。
我首先打破沉默:“如果你今晚到这里来,为了谈赛蒙,我劝你不必再浪费时间了。”
“不。”她安静地说,“我今天不谈他。我想谈谈你。”
“谈我?”
“是的,马尔斯,我想知道,你为什么要杀死安东尼?”
第十章大结局(1)
梅丽莎的话声刚落,马尔斯的脸色“刷”地变白了,书房里一片死寂。
仿佛过了一个世纪,马尔斯无力的声音飘了起来:“你知道你在胡说什么,梅丽莎?”
“是你拿走了那瓶毒药,对吗?”
“我没有……”
“是你拿的。”梅丽莎不理会,径自说下去,“今天我们一起走进安东尼的书房,那时候,那瓶白色的粉末还在它该在的地方。后来,我回去取手绢,偶然一抬头,发现少了一个小瓶子,当时只有我们三个人,我没有拿那瓶毒药,马尔斯。那么,会是谁拿的呢?”
马尔斯瞠目结舌。
“你拿走了那瓶毒药,悄悄放进了葡萄酒瓶,然后把剩下的药和瓶子藏在赛蒙的屋里,这样人们就会相信,赛蒙为了报复而下毒。安东尼要喝酒,又是你提醒他,酒柜里有葡萄酒。你做得很巧妙,没人会怀疑到你。刚才在路上,我终于理清了事情的真相,但是,我还是想不通——”梅丽莎提高了声音,声音中有着不可抑制的愤怒,“你为什么要杀安东尼?他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!”
马尔斯颓然地坐着,手蒙着脸,低低的声音仿佛从指缝间逼出来,“安东尼开始怀疑了……”
“怀疑什么?”
“怀疑我和海伦娜。”
“这么说,你才是那个人?”
“事情开始就像一场闹剧,我没想到海伦娜居然会出此下策,她写出那封信,等于也毁了她自己。我当时看着信,手不住地抖,女人疯狂起来是没边的,即使像海伦娜那么出色的女人。我想要她等等,我目前有严重的危机,我不能娶她,可她不听……”
“你拒绝娶她,把她逼到了绝境,所以她把赛蒙也拖下水,可她为什么要恨赛蒙,为什么她不恨你?”
“因为她不爱我。”马尔斯把手放下,面无表情地说,“我一直很喜欢她,她也知道,她说她也喜欢我,按照她的话说——‘我们是一类人,马尔斯,我们都表里不一,心狠手辣,所以才会惺惺相惜。’她就是这么评价我的,她不爱我,因为我们太像了。她决心嫁一个靠得住的男人,她选择了安东尼。后来,我知道她还爱过一个人,那个人,激起了她疯狂的和征服欲。我承认,我很嫉妒……那个秋天的晚上,我去看她,发觉她处于一种极糟糕的状态,她整个人似乎都崩溃了。”马尔斯看着窗外,陷入了回忆,“我记得那天晚上电闪雷鸣,下着滂沱大雨,她哭得那么伤心,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,我抱住她,安慰她,我们就像两个互相寻找安慰的傻孩子,在对方身上索取着温暖和依赖,后来我们……我们做了傻事。你不知道,那天的雷声有多惊人,还有划破夜空的闪电,我始终觉得,那是一种不祥之兆……后来我才知道,在那之前,那个人当面告诉她,他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