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为你怀里这女孩呢?”
她现在不能称为女孩,她已经像块冰了,再不设法救她,就来不及了。
可孤把梅童抱着,才说了个“我”曲曲跑上前来,似乎意识到什么,慌张地问:“师父,您要叫可孤做什么?”
“我要他带了我女,共寻那十年之前的鹈鹕泉。”摩勒儿虽是在回答曲曲,双日却直看着可孤。
他茫然不懂,“我如何去到十年之前?”
不知怎地,摩勒儿那孩子的笑声,听来特别寒人。“你以为我牺牲少壮之年,变成了个黄毛小儿,练的是什么?”他朝那干枯的地盆走两步,指着地说:“十年之前,泉水尚在,我的移空大法,可将你送到十年之前去……”
“师父,这太冒险了……”曲曲叫着。
“只要救得梅童,我愿意试!”可孤此除是一股毅然决然,尽避他对摩勒儿的说法,感到极度不可思议,然而怀里这冰块也似的梅童,却使他再不能去怀疑或犹豫什么,任何法子救得了梅童,任何险路他都走!
“很好……”摩勒儿日色深沉,度量可孤。
也只有他使得了。用冷热双掌对付魏可孤那时,摩勒儿早暗暗吃惊,没想到这小子有那么高的内力修为,简直携不倒他!
无疑是高人教出来的,一身功力己入了化境。摩勒儿也猜想得到,他是年纪轻,江湖经验不足,老实肠子又不懂得险诈,才常常被人算计了去。
移空大法,也只有内力够的人,才支持得了。
摩勒儿解下腰间一条长锦带,交给可孤,“把你和梅童缚着,记住,以你的内力抵抗外力,不消不长,才能安然通过,”他仔细叮嘱,“见到鹈鹕泉,找着了泉眼,将梅童浸人水中,几个时辰,她自含慢慢复原。到时,只要你再缚上锦带,我自会知道,召你们回来一条长锦带层层缠上身,缚住可孤和梅童。众人都肃肃地退立在一旁,屏气凝神要观这移空大法,只有曲曲公主奔上前,娇盈的脸儿明显有一抹忧虑。
“可孤,可孤,你一定要回来……”说着,她踞起脚尖,也不管那么多人看着,抱了可孤的脖子吻他的嘴。
可孤头一阵昏,下意识向曲曲伸出手时,扑了空,曲曲人已经被拉开。天色突然浑沌起来,风呜呜吹,可孤听见摩勒儿在风中喊:“记住,别带一草一木回来,任何东西带回来,哪怕是人,都会毁灭……”
“轰”一响,可孤整个人跌了开去,不知跌到哪里去了,天地上下一片黑,像个无底洞,还一直在跌,四面都有闪迸的、拉扯的力量,他人要碎散开了快运功!以内力抵抗外力。他很清楚,须持住一个平衡,否则就要在转移之中形销骨毁!然而这片黑茫茫的坠落,究竟有无尽头?他的劲道一片片的被削去,那跌势越来越猛烈……扑通一大声,仿佛听见了水起水落,可孤气叮叮的,猛张开眼睛他人躺在一片迷蓝的草泽中,悠悠的蓝烟,悠悠的蓝草,悠悠的蓝水,一只大鸟飞出水云间……鹈鹕泉不,是十年之前的鹈鹕泉!
大气还没喘过来,已喜上心头,可孤紧抱着梅童的石像,一边奋力爬起,一边说:“梅童,你有救了,你有教了!”
忽然淡荡的烟气里出现人影,远看十分窈窕,是个女子,悄悄伫立在水边。她那形态好眼熟……可孤才诧异着,却见那女子放声哭了,竟纵身技人水中。
她要寻死!
可孤慌得大叫:“万万不可,夫人!”
身形疾起,飞过去一把拉她出水。她跌在草上,淡红衣棠尽湿了,抬起满是泪痕的脸,可孤一看便傻了,月兑口喊了声“梅童”,自己不知不觉。
眼前这女子,容包清瘦,蕴着一股沧桑,却依然留有明媚的轮廓,一双眸子合著泪,迸出逼人的艳光,她那眉目口鼻栩栩如同……他昏迷的时候看到过的梅童!
她爬过来,抓住他的衣袖于,激问:“你是何人?为何知道梅重的名字?她现在人呢?”
“我叫魏可孤,”他望着这似曾相识的美丽女子,像在作梦,“梅童她……她中化石术。”这时他猛回过神,急急解开锦带,揭去石像上的披帛。
那女子惊叫起来,“她变成石头了?”她比他还要急,“快,快把她浸人水中,这鹈鹕泉可救她回来!”
她的动作也比可孤娴熟,拨开草泽,寻寻觅觅,终于寻到泊泊而出的泉眼,把石像一半浸水,一半泼洗,一边又哽咽地追问:“是谁让她变成这样子的?她爹呢?她爹呢?”
必于她爹这问题,可孤觉得很为难,不自觉地就说:“你指她哪一个爹?”
这女子愣了,然后失声笑起来,“都为了这个计较,不是吗?哪一个才是爹?是的说不是,不是的说是,而我说的为什么他不信?丢下一切就走了。”说着,她凄凄切切哭起来。
见她一会笑,一会哭,前面一堆话又教人听不懂,可孤只得问:“夫人到底是谁?”
她流着泪,指着泉中的石像,颤道:“我是梅重的母亲,韦仙呜……”
按着,她悠悠说出一段凄伤往事……
☆☆☆
同前头两位师兄一样,韦仙呜也是孤儿,她爹是隋边关的逃将,逃到半途,丢下她病死了。她给长年在西方游历的奇人,庄玄,捡回去当徒儿。
几年照顽下来,这原来干瘦可怜的小甭女,已出落得花容明貌。她两个师兄看待她的眼光,也有了改变。
她二师兄待她一向亲热些、爱护些。窦谦是高昌孤儿,生相文雅,偏于优闲的性格,喜欢的是吟风咏月,诗篇词今,学起武来,便显得有些疏懒。
两个孩子年相近,许多事,庄玄师父索性由窦谦带仙鸣。仙马喜欢她二师兄,是由两小无猜那样的感情发展来的。
那大师兄和他们的距离便有一段了。摩勒儿的租先是疏勒人,九岁流来到碎叶城行乞,和人打群架,庄玄路过时看他筋骨极优,个性又强悍,便带了他一起走,对他教特别悉。
也果真不负庄玄所期望,摩勒儿很争气,他是极端好强的人,又具嗜武如命,凡师父所授,他无一不钻研透彻。平日沉默寡言,只埋头练功夫,由于年长一大截子,他也不大理会师弟师妹。
年少的时候,见到这个老绷着脸盘的大师兄,仙呜总闪避着。渐渐大了,她对于他,却发生了一种少女的好奇心。她怀疑他不笑的表情底下,有些什么心思:倘使他笑了,牵动那张沉重英俊的面庞,那又是什么模样?可不知他那双坚实的大手,是不是也和二师兄一样的温暖……?
她想知道。于是那回她在月下跳胡旋舞,大师兄独白远远坐在一边,她便大胆过去拉他的手,硬要他一起跳舞。他吃一惊,定是不要,她定是要,两人拉扯间,他太使劲了,便她重重摔倒,舞衣也裂了,人也哭了。
为此,二师兄窦谦还和大师兄大吵了一架,两人几个月不说话。
得此教训,仙鸣不敢再动大师兄分寸。然而,她一颗少女的心却越来越烦恼,她发现自己对大师兄的关注,一天比一天还要强烈,他越不睬她,她对他越有一种没法子解释的渴盼。满腔情怀,有意无意的,辞色间流露了出来。
偏偏那摩勒儿像长了铁石心肠,瞧都难得瞧她一眼,镇日里练武,几近不顾一切。
一回,庄玄师父出远门,摩勒儿闭门练功两日了,没踏出一步子,仙呜心里很是嘀咕,捧了一孟枣汤,便去闯他房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