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上青狼腿一扫,拐倒右首那家伙,而左侧的大块头果然扑过来,青狼早看准了地势,一闪身,教大块头自己去撞树。他立刻跟进,揪住大块头的衣领,地上的家伙歪斜爬起来时,青狼把人狠狠一转──兄弟两个脑袋对撞,-鞠躬昏死在地。对方总共有三人。当时青狼正在崖上,眺望哮天村的景况,心绪异常激动。他惊喜的是,哮天社没有亡族,隔了二百年,他们的后代,依旧在祖先的土地上生活;他却更加怆痛,这片百年家园,如今竟是满目疮痍!这段日子以来,从高腾云口中,多少知道族人当今的情况,来到哮天村,更惊心地了解到那严重性,青狼对高腾云说得非常激切:“我们的祖先一向能吃苦、能奋斗,山野子民不会被任何事所击倒,以前是,以后也是,你和族人一定要打起精神,对付困难,”他牢抓住斑腾云的手。“我恨我没有机会留下来和族人一起努力,我的战场在二百年前,你的战场在这里,如果族人不能够领悟,你一定要带领大家,奋斗下去,那是我族的精神!”
同样这段日子以来,从青狼这里,高腾云得到莫大的激励,布农人的骨气,一点一点在他内心复苏。当他反握住青狼的手,脸上的表情有绝对的坚定。他说:“如果过去,我没有做到我应该做的,从现在开始,我不会再逃避身为布农人的责任。”
他相信他。青狼立在岸上,看着高腾云追着闵敏而去,凄然中却也有欣慰;至爱的女子,至爱的家园,都交给他,他会尽心尽力,一如青狼自己。
他们是同一条灵魂。
他可以安心的走了……就在那时候,青狼却瞥见崖下的浓荫出现三个人,领头的穿一身白衣,教青狼勃然变色,那不正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死仇──宋凌秀?来到现代,他叫邵天俊,前辈子他毒害真真,这辈子他依然是个孽种,要对闵敏不利!邵天俊却直接进入林子,留下二个喽兵想摆平青狼。青狼望着横在地上的两个家伙冷笑,很快找来蔓藤,像捆山猪般的捆了他们。
他忧虑高腾云和闵敏不知怎样,邵天俊那畜生追在他们后头,分明心怀不轨!他要往树林子冲,耳边蓦地刮起呼呼的风声,他身不由主在风里摇晃起来。那不是风,是一股能量。巴奇灵第二度在召唤他!青狼心狂跳,但是不顾一切,顶着风前进。一路从树的折枝,草叶倾斜的角度,判断前面三人的去向,他一跳过干溪床,便看见落在草地的那把刀。
那是他送给高腾云的猎刀。百步蛇纹上的鲜血滴下青草地。
青狼的心头一撞,涌现不祥的预感──高腾云和闵敏势必陷入危险里了!他握住那带血的刀,寻着地面的血迹走,霎时风势转剧,直扑着他,到处是落叶狂飘,他越来越没法子控制自己的动作。
不,不,巴奇灵,现在不要,他必须去救闵敏和高腾云!他和那一阵强过一阵的能量搏斗,身体索索抖颤,又跌又撞的走。高腾云、闵敏,你们在哪里?邵天俊,畜生,你在哪里?快,要来不及了!一片黑腾腾的大峭壁在青狼面前升上来,崖上的天变得青冉冉的,落起迷茫的雨雾来了。
青狼浑身冷僵。他认得这地方,怎么可能忘得了?这便是当日他劫了真真上来的埋伏崖!湿泥上印着凌乱的脚印,和着血迹,二对在前,一对在后,一定是邵天俊逼着闵敏和高腾云上了崖。
青狼提一口气往山径上冲,谁知一阵强大的气流陡然从他足下涌起,将他整个人拔了起来。他吓得魂飞魄散,对着半空呼吼:“我还不能走,巴奇灵!”
巴奇灵被那道从时空之中反扑回来的力道,震得往后倒,伏在乱石地上,无力再动一下。
四野都是凛冽的风声,呼啸着杀气,汉人的兵队已近,宋凌秀所率的官兵正一步步逼进哮天社。青狼呀,你快快回来!倘若巴奇灵死在汉人手下,法力一去,青狼将会魂魄四散,荡入茫茫的时空,化为乌有!不想巴奇灵拚着生命里最后一缕力量,要召回青狼,却遇上他在时空的另一端,顽强的抵抗着,巴奇灵的法力竟然被他那强悍的意志力,硬生生给挡了回来!山下隐隐传来兵刃铿锵的声音。
老巫师一惊,最后一次,艰苦的撑起薄弱的身子,黑血从他嘴角成一线流下。这是他所剩仅有一口气了,青狼一定得回来。
宋凌秀已经到了。
“已经到了!”邵天俊放开喉咙喊。绝顶上,风冲着人吼,满天眩晕的雨雾,教人恐恐慌慌不知往哪里躲。唯有邵天俊是一副雀跃,脸上的晦色不见了,油亮亮迸着贲红的光彩。
“这地方在我的规画里是最好的观景台,登高一望,我的国度一览无遗!”
他们被逼着上峭壁的陡径那时候,天下起毛毛雨,被打湿的峭壁化成黑,碰来像冰块一样。高腾云不断叮咛闵敏:“一步一步,踩稳了再走,不要往下看……”
彷佛前生之事,历历重演。高腾云怎会不知道这地方!绝壁大壑,自古以来就叫埋伏崖。
二百年前,真真、青狼和宋凌秀,曾在这崖上有过生死交关的对立,二百年后,闵敏、高腾云和邵天俊,又来到这莽莽荡荡的绝顶之上,同样在生死的关头上!闵敏跑到高腾云的身边来,方才因为攀岩使了力,他的手臂又涌出血来。
虽然他一再表示,他不要紧,子弹只擦过手臂,然而闵敏见他流血,还是吓得面色青苍,屡次想帮他包扎,都被邵天俊扯开。
斑腾云晓得她不愿示弱,不愿哭出来,硬是含住了两眶泪,这会儿却很坚决,把他一直揣在口袋,她那条白丝中抽出来,说:“你的伤口要扎起来才行。”
她不顾邵天俊枪下的威胁,却惹邵天俊不高兴了。他揪住她的头发往后拖,她叫出声,高腾云要扑过去,那枪,抵住她鬓边,使他僵在原地。
“这些小事,你就不必再费神了,”邵天俊慢条斯理对闵敏道,“时间可不多,很快,我要送你到别地方去了。”
“什……什么地方?”
他慢慢咧嘴笑。“一个你该去的地方。”
连高腾云都毛骨悚然起来。
但是邵天俊又恢复他的兴高□烈,热络的催促:“到边边去,到边边去,那样才看得清楚!”用枪把他们逼到崖边。
脚下的深处,一眼就教人像跌入噩梦般的天旋地转,闵敏早跟峭壁上的石块成了型,冰得整个麻痹了,胡胡涂涂的只听见邵天俊在滔滔直说:“都看见了吧,山回水抱,多壮丽、多气派的规模!喏,中间黄色圆顶的建筑是主体,左边塔型那座楼有五层高,室内休闲都在那儿,它后面就是引天然泉水的五彩泳池,过哮天溪,那一大片森林绿地是高尔夫球场,来过的人都爱死了!我自己最得意的却是红色跑马场,马厩一律最先进的设备,刚从英国引进了二十匹骏马,就在过去那个山头下……”
闵敏和高腾云面面相觑。望过去,深谷对面邵天俊所比画的那块山头,他非法开发的山地,只有光秃秃的一片,被铲平了的地表什么都没有,甚至比上周闵敏来拍照时还要荒旷凄凉!她实在忍不住,说:“邵议员,你的计画或许无懈可击,可是你开发的手段有瑕疵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