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果身被一个少年僧人抱在怀里,他也同样身无寸缕!灵龙想不到她会和男性有这么亲密的接近,她发过誓不让男人碰着她,对她来说,失身等于失去灵魂。现在,与小喇嘛这样的果裎相对,肢体交缠,她不能不感到震撼与惶恐,却又,却又夹带一股惊心动魄的亢奋……
他感受到她的颤抖,把她抱得紧些,低声问:“怎么了?”
那低沉的嗓子,是男人的嗓音……灵龙心慌地挣动起来,突然觉得胸口扎痛,她吃惊地低头一看。
一颗鸽蛋大小黑漆漆的珠子,用三股红丝线串着,挂在她胸前摆荡。“这……这是什么?”
“这是十万圣珠——夜里妳严重失温,我把它佩戴在妳身上,它能渡厄解难。”
“渡厄解难是吗?”灵龙很藐视。她敢说上海豫园商场的玩具铺子,搜得出一箩筐这种玻璃珠子。
“不可能。”小喇嘛一口否定。
“什么?”灵龙愕然。好象他知道她在想什么!
他知道。他肃然说道:“十万圣珠不是寻常之物,它经过历代活佛加持,具有无边法力,只有到仙女窟来坐关静休,才能请出圣珠。”
她迟疑地看着小喇嘛一脸的正色。“仙女窟?”
他朝他们所在的山洞努努下巴。灵龙仰起头,四下张看,陡地倒吸一口气。山洞已不再是黑沉沉的了,洞口那一头的日光投射进来,照见四壁处处是巨大如人形的仙女石雕,有腾云驾雾的,粉色衣带子彷佛就要飘到人脸上来,有拈花微笑的,玉手上一朵花彷佛就要颤巍巍落下地,个个俱是粉绿朱红,妙态横生,简直就像一群活生生正在起舞的风流人物!
灵龙缓缓把视线踅回小喇嘛脸上,微光里,依旧是一双亮灼灼的眸子,目如点漆,看得人心悸不已。灵龙忽然间失了神,望着他喃喃道:
“你脸还是脏的……”
她的手模索着,抓过僧衣的一只袖子,僧衣大致干了,唯有袖口还留着一点潮湿,她便利用那点潮湿一抹抹擦拭小喇嘛的面孔。她想看他,不知怎地,她务必要看看他的脸,知道他的长相,知道他是怎么一个人,才能够甘愿心安。
小喇嘛干净的脸盘一露出来,灵龙竟然为之一呆——她不能相信世间男子能有这么明丽俊秀的相貌,他的脸迎着洞口的光,疏眉朗目,鼻准挺拔,彷佛是镂出来似的!
“哦!天啊……”灵龙望着他,对着这样一张脸,一时间痴了。
小喇嘛双唇微微翕动,欲言而未言。他的嘴型略为敞阔,线条是清楚的,却又十分柔缓,因而使得那张唇显出一种温存的感觉。
撩拨着灵龙,撩拨着从未被男人撩拨过的她。
她顿然失去自我的意志,成了一具木偶,被一股无端的冲动牵引着,她恍恍惚惚向小喇嘛的脸靠过去,靠过去,她的双唇触及他的嘴,轻轻碰了碰,温热柔滑的唇的接触……灵龙震动了一下,然而没有移开。
她吻他,记起夜里吸吮他的口津那种饥渴,那吻变得狂热、醉人,令人失去理智。她攀住他的肩头,把身子重重压在他身上,僧衣下滑,暴露出她整片光洁的背部,她的背部像冰一样的冷,胸口却像火一样的热,火星落在他们热烈厮磨的唇上,灵龙听到申吟……不知是他的,抑或是她。
灵龙终于感到昏眩,不能呼吸,小喇嘛必然也是,因为他把她推开,但是双手仍抓着她的肩,两人的喘息声在空空落落的山洞造成一种奇异的回音。
他们惊异而且怔忡地对望,彷佛什么都不能理解。然后灵龙发现他的胸口有个奇妙的浮印,细看竟是朵莲花,她不禁伸手去轻触,迷惘地问:“你究竟是什么人?”
“不——”小喇嘛才刚要启口,灵龙却抢先道:“如果你要说你是十万珠活佛,我就要说我是埃及艳后。”
他默然不语,一径注视她,瞳心好深好深,是无法测度的世界。
“灵龙,灵龙……妳在哪里?”
山洞外远远的呼喊,把灵龙吓了一跳,从瞳心深奥的世界跌回到尘世。她听出是田冈和刘子齐交相的呼叫。
“他们找来了,”灵龙急道,“被他们撞见我们这样……”她腮上一烫。“他们会把你杀了。”
说完,灵龙却觉得自己这话是过于露骨的维护他,脸上越发火热,小喇嘛则已经拉开僧衣,披身而起,把灵龙的一堆衣服挪过来给她。
灵龙穿衣穿得手忙脚乱,毛衣、毛裤、毛袜、背心、外套、靴子……她觉得活像把一座衣橱穿在身上似的!小喇嘛是拿了什么办法帮她卸了装的?这一想,脸又热了,背过身子叮咛他,“你小心藏着,不要出来,我去应付他们。”
她奔出幽长的洞廊,外头阳光普照,积雪亮得刺眼,她用手遮一下眼睛,这才看见停在石坡底下的吉普车,她艰难地走一段雪地过去,不见有人。
她绕车一圈,喊了数声,讶异地回头眺望,忽见田冈和刘子齐竟从山洞钻出来,马上她的心噗通跌到脚下。
糟了,让他们找进了山洞,这下不知道他们怎么收拾小喇嘛!
灵龙狂奔过去,却给满地溶雪的碎石绊倒,跌在泥泞上,顾不得起身,先就叫起来,“你们别乱来……”
田冈和刘子齐闻言赶到,发现她都露出喜色,连忙把她扶起。灵龙却不领情,在两人手里挣扎。
“你们又想把他怎么了?他人呢……人呢?”
两人都觉得怪异,田冈张着手,一直试着拥抱灵龙。“你在说什么呀!灵龙?什么人?”
“你们刚才跑进山洞,没看见人吗?”
刘子齐比较确定他没瞎。“山洞里黑压压的,什么也没有……哪来的人?”
田冈也接口说:“可不是吗?灵龙!妳是怎么了——这三天妳跑到哪里去?把我们活活给急死……”
“三天?”灵龙一僵,震惊地看田冈。
“三天前大家吃过晚饭,就发现妳失踪了,一连下三天暴雪,根本没法子找妳……妳怎么会跑到这距离营地二十公里的荒野来?”
这次灵龙真愣了——要不是田冈一夜之间发了疯,就是她作了黄梁一梦。她和小喇嘛分明只走了几分钟路来到这山洞,那也是昨天晚上的事!
两人叽叽呱呱描述三天三夜的雪地崩地裂,队友如何避难,如何逃生,又有一车装备坠落溪谷,他们已紧急遣人赶出去求援……灵龙听得恍恍惚惚、迷迷惑惑,疑心究竟是谁在作梦。
不,不是她——灵龙手拈着胸口,清晰感受到层层衣下那颗坚凝的珠子,小喇嘛用来救她的圣珠……哦,他人到哪儿去了?
田冈突然操日语咒了一声,“马鹿!”灵龙和刘子齐跟着他的视线往前看,灵龙心头一撞——他几时上了那座小山岗?他立在那儿,高旷闪蓝的天空下,他是玉树临风的一抹栗红的影子。
“我就怀疑这小子在作怪,”田冈咬牙道。“是他把妳挟走的吧?”话未说完,人已气腾腾往小山岗冲了去。
“田冈!”灵龙恼声叫。小喇嘛到底克着他什么,他不冤枉他好象活不下去似的!
然而田冈才到中途,猛也就剎住了,姿势突然变僵,呆望着山岗的另一侧。灵龙揪住刘子齐的雪衣的袖子,问道:
“你听见没有?”
他听见了,他那起了异样表情的脸孔就是答案。一股像发自地心的低沉声响呜呜响起,一波高过一波,一阵长过一阵,逐渐形成了排山倒海之势汹涌而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