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玩指头,把自己敲得皮破血流,上药包扎的时候,不哭一声,勇敢得像个小魔女,於是特别拍照,以资纪念。”
“我爸爸说的?”她问。
“你爸爸说的。”他证实。
“他们也真够无聊。”宛若把脸往旁边一撇,不屑地咕哝。定了一定,倏地出手。
“照片还我!”她叫。
一定是他弹琴的缘故,手快得出奇,宛若只觉得眼前一闪,那张照片已没入他的外套口袋。一双手空出来,也没闲著,顷刻把她拥住。
“等你嫁了我,照片再还你。”还是笑吟吟的。
宛若恨不得打他一拳,她生气地喝斥:“你不懂人类语言是不是?我说过一遍又一遍,我已经有对象,我就要结婚了——”
“宛若,”他的嗓音突然变得好柔好柔。“你和那个男人根本不搭调,难道你从来没有格格不入的感觉吗?我一直在观察你们——他根本不知道怎样对待你,又怎能让你快乐?”
宛若闻言,心头一震。这个疯子在批判她的选择,质疑她的判断力?她再没有比此时更觉得受到冒犯、受到侮辱了。她涨红了脸,油然发怒。
“你根本不懂!我的未婚夫温文又厚道,他是个好男人——只有好男人才能让女人快乐!”她气急败坏地说。
李弃露出一个微笑,带著一种险恶的男性魅力。他慢吞吞回道:“那可不见得。”
他伸出手臂把宛若的颈子一勾,来势汹汹吻住她,舌尖撬著她的牙关。宛若直觉的要抗拒,然而她的嘴却彷佛有自已的意识,像太阳下的球果,遇热而绽开来,微露颤然的丁香颗,被他诱了去,像两道火舌,热辣辣的交缠不放。她在他唇下嘤嘤的出声,抗拒力像花瓣似的,一片一片掉下来。
然后,在心的更深层,有一种稀奇罕有的情绪奔放起来,使得宛若的肢体变得酥软。酥软中却自有一股意志力,向这男人迎去。但他是个坏男人呀,她彷佛还留这样一点理智,然而没有用,那股堕落似的情绪太强大,把她推向他。
她是怎么了,她是怎么了?
一个声音在宛若脑门上喊,她不明白,只知道她甘愿让这男人这样近乎蹂躏的吻著。他的吻像烈火,在宛若唇上留下烙伤般的痛感,那把火还一路烧下去,烫著她的面颊,她的耳朵,她的下巴……
宛若不知不觉昂起头,现在,他吻著她的衣领,隔了一层衣料,他的嘴还居然让人觉得烫。李弃把双手扶住她的两肋,一张脸埋入她的胸部,他的气息穿过纤缕衣料的毛细孔,弥漫在她的肤表,她体内冉冉升起一股难言的快感,是拉赫曼尼诺夫般的迷魅浓情和蜜意,回荡,再回荡……
他隔著衣服,把她胸前绽放的小芽一口吞住,那种从未有过的激情反应,赫然吓著了宛若自己,她喊著不,猛烈挣扎起来。
李弃抬起头,但是用身体把宛若抵制在门上,他也在喘息,双眸黑幢幢,格外的慑人。
宛若颤著声开口:“冒犯别人的未婚妻,你不是君子。”已经够狼狈的了,还试著维护自己的尊严。
“我不做君子,我只做男人。”他像带了三分醉意的说。
宛若在颤抖。没错,他是男人——会把女人毁了的那种男人。她越来越害怕。
“让我出去,我要回我未婚夫那儿。”她哑声道。
“苗立凡不是你的归宿,他或许是好人,可是你需要的却不只是好人。”他太多事了,他明知道,可是这已经不是在逗著她玩,而是要她觉醒。
听了这话,宛若的脑子里像有一队轰炸机掠过,轰轰隆隆地响,她用两手护著喉咙,瞪著他,有千百句话要反驳他,到末了却一句也挤不出来。
她陡然出力把他推开,反身拉开门,飞也似地奔了出去。
她在吧台找到立凡。他和魏妹妹已下了舞池,各擎著一杯酒,靠在那儿谈笑,两人状似融洽。看来今晚立凡的运气比她好。
她连礼貌都顾不得了,一把抓住立凡的手就往外走。
“你怎么了呀,宛若?你要拉我上哪儿?”立凡被她拖得跌跌撞撞的,骇然问。
“我们立刻去结婚!”
☆☆☆
他们自然没有去结婚。立凡太为难了,这个时间神父早上床睡觉了,而且他今晚又没穿西装。他再三追问宛若怎么回事,为何突然这么心急起来?
宛若在夜色里,捧著发烫的面颊,月兑口回道:“我怕拖太久我们会结不成婚。”
“怎么会?”立凡愣问,根本是模不著脑。
因为我怕我会被挑拨、被勾引、被……
好在街道幽暗,宛若殷红的一张脸不是那么突兀,不过立凡还是觉察有异,关心地问:
“你有点怪怪的,没发生什么事吧?刚刚我在找你和那个怪家伙,没看到你们……”
宛若背对立凡,做了好几个深呼吸,这才回身。“没事,刚刚……酒吧走廊有幅现代画,题为世界末日,我们在那儿……讨论,”她神经质地笑了。“我才突发奇想要赶快去结婚,谁知道世界未日什么时候到?”
她的世界末日已经到了也说不定,否则她为什么失控到此地步?对一个疯子,一个陌生人,一个狂妄之徒,应当讨厌却不讨厌,应当唾弃却不唾弃,心里头不知从哪个角落生出那些个秘密的喜欢,秘密的心动,甚至是那种激情不能自抑的反应?
这不是她自己,这种状况太陌生,她不知道怎么处理。宛若一时烦躁无措,抱了未婚夫胖圆的胳臂,急急就走。
立凡以为她这是要打道回府了,不料她却踅往河堤的方向去。他诧异地问:“我们不回家吗?”
“我们沿河边走路回去,怎么样?”宛若望著灯彩如画的河堤,存著希望的建议。一段路的缓冲,或可帮她平定平定心绪。
“走路回去?”立凡惊道。“那不就绕了一大圈?等我们到家起码十一点了。”
“立凡,你从来没想过试试夜生活吗?”
他愣著没答腔,宛若叹了叹——明显是没有。立凡的生活是嫌呆板了些,一向宛若也视为理所当然,但是今晚,她硬拖著他走。他虽不情愿,倒也没有强烈反对。
这段河道,整治前,沿岸蜿蜓有致,水声清越,整治后,河床平整得像根尺,每隔两下怠慢地发出“漉漉”两声,音节单调得让最守节的女人也不耐烦。两人静默的走,足音和河水声同样单调。然而风吹著毕竟舒服,不久,立凡放轻松下来,侧头对宛若道:
“那个叫李弃的怪家伙,对你好像真的很有兴趣。”
宛若的喉咙堵了一下,她咳了咳。“不过是个古怪的人罢了。”是极力以不屑的口吻说的。
“古怪归古怪,那家伙倒挺有意思的。”没料到立凡道么说,宛若看著他,好像他的脑袋突然裂开了似的。不可能,再过三百年,她也不会从那无赖身上体会出任何一点意思。“和他一道的那位小姐也有意思。”立凡加上一句。
宛若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妒意,她说:“看你和她有说有笑的,这位小姐想必非常迷人了。”
立凡听出来了,对她笑道:“咦,你不会是在吃醋吧,宛若?”
宛若被点破,自己也骇了一惊——她在吃醋吗?心里一问,更像胸口浸了一片冰,不由得伸手按著那处凉飕飕的地方。她不为立凡吃醋,竟然为了她发誓没有一点意思的那个无赖在吃醋?
有个娇俏的女人和李弃在一起,和她分明没有关系,她却思前想后;好奇,还夹杂著醋意——那女人是谁?和李弃是什么关系?带了一个女伴在身边,还要厚著脸皮来纠缠她,他到底是什么居心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