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弃坐在那儿,厌恶地摇头。这两人的舞技蹩脚得让人看不下去,他们以为他们在做什么?晨操是吗?分明是一双筷子在跳舞嘛!苗立凡是一脸含辛茹苦的表情,在舞池里扭得生不如死,而蔺宛若……
蔺宛若今晚穿一件高领削肩的纯黑洋装,背后挖空,露出一小部分光洁的肌肤,腰际一条环型细金链子,随她的动作,在挺秀的臀上轻情地荡著,她攀著苗立凡像攀著一块人肉盾牌……
李弃的眼神在灯下闪烁起来,她想用那块盾牌挡驾什么呢?他不知道,他根本没有趟浑水的意思,可是一见到蔺宛若,他就不晓得哪里钻出来的一股坏劲儿,尽想去逗她,惹她,得罪她,酒会上如此,音乐会如此,不亦乐乎地看这表面上冷静的漂亮女孩世界大乱。
一股笑意漾了上来,远远的,他对她咧嘴笑了。
他笑了!天老爷,这个坏胚子笑了后面准有坏事要来!她知道!宛若像被一阵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击中,整个人冻成冰,心惊肉跳瞪住李弃。
丙然,他歪过身子对他的女伴说了几句话,那女郎点点头,他即慢吞吞站起来,然后,像一个会走路的厄运朝她走过来。
她的脑子变模糊了,视线变模糊了,四周一片混乱,只有这个男人的形影是清晰有线条的。等她想到要逃,已经来不及了,他已来到他们身边。
“好音乐,好地方,不是吗?”他低沉道。
立凡扭过头,看见李弃,怔了一下,眼睛又放大了,他结巴道:“你是……你是……”
“我是李弃,”他把身子一挪,宛若这才发现他把女伴也带过来了,那女郎正俏生生立在他身后。“这位是魏妹妹小姐。”
魏小姐千娇百媚地向宛若颔首,向立凡伸出玉手,询问贵姓,邀他共舞,交际手段纯熟非凡,可怜的立凡哪禁得起这些?三两下就被带走了。
宛若瞠大眼睛望著他去,心里狂叫,别去呀,别丢下我呀,这是卑鄙的离间——
她的腰身被一只有力的胳臂搂过去。“有幸和你跳一支舞吗?”温热的口吻凑在她耳边。
救命呀!她还看著她远去的未婚夫,整个人已落人李弃的怀里。她挣扎著,咬牙回这:“不要,我不要和你跳舞——”
温热的口吻这时近在她颊边了。“安静,否则我当场吻你。”
“你敢?放开我,放开——”
他的嘴压下来,像个吃人的黑洞,宛若一惊,倏地把嘴咬住。他来真的,在这大庭广众,他来真的!然后,那黑洞移开,只剩一对幽幽的眸子注视她。
“乖,听话——否则下一次会是真的。”他哄道。
痹,听话?他把她当成什么?宛若怒道:“不要用这种对宠物的口气对我说话,我又不是你的马尔济斯狗!”
他的唇角往上牵,形成一个性感的角度。“我没有马尔济斯狗——你知道,我不把狗当宠物,我把女人当宠物。”
可恨,可恨的男人!有谁比他更值得丢入碎纸机去碎尸万段?
他却用手——弹拉赫曼尼诺夫的那手——挑起她的下巴,小心珍重的,只顾端详她。“怎么?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吗?你的脸色难看得像过期的土司。”
宛若气结。“我想到要杀人!”她把下巴扭开,忿忿回道。
他在她鼻尖前西摇动一根手指,“女人最好不要动杀人念头,她们会像开车一样,把事情搞得一团糟,最后还白白折断一双玉手上的长指甲。”
“我没有长指甲!”
“但是你有一双玉手。”李弃说著,爱惜地把她的双手执起,抬到唇边一吻。他的嘴吻著她的手,像吻著她的唇,亲密得让人惊悚。
她像撞见猎人的小兔子,一心想逃,才逃了半寸,便又被拘捕到他怀中。李弃一手揽住她的腰,另一手轻抚她的背,他的手心不时触及她衣服挖空处的皮肤,温度在那里升高,渐次蔓延,让她热,又让她晕……
“嗳,轻松点,”李弃说,带著她随音乐款摆。“四肢别这么僵硬——我们是在跳舞,不是在做复健。”
宛若长长吸口气,决定用文明的方式解决这个疯子的问题。也许这个疯子受过教育,能够和他讲点道理。“听好,先生,我不知道你是谁……”
“我是李弃。”
“——也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……”
“我是个浪子。”笑嘻嘻回答她。
“——你对我胡说八道、对我无礼,我们就当你在开玩笑好了,我的未婚夫人在那边,”宛若向那幽暗见不著什么的一端努努头。“再过三个星期我们就要结婚了,我请你不要再骚扰我——”
“宛若,宛若,”他一迳对她摇头。“你还是没搞清楚,从一开始我就对你说了,你不能嫁给别人,你是我的。”
“我不是你的,我和你没有关系,我就要结婚了——你没听过名花有主这句话吗?”她心里有气,措词也就傲慢了点。
李弃咧开嘴,那笑盈盈的眼神不知有多坏。“有主的名花我都敢抢,更何况你还不算有主呢。”
宛若气得浑身乱颤。她到底在想什么?和一个野蛮人沟通?她咬牙道:“你是古代的匈奴吗?野蛮成性,不讲道理——”
“我讲道理,就是讲道理,我才来找你,”他那张俊脸蓦然严肃起来,他郑重对宛若说:“十二年前我在西非救过你父亲一命,他为了感谢我,把你许给了我,”他凑向前来,逼临宛若的面孔。“也就是说,你从十二岁那年开始,就算是我的人了。”
如果他说的是真的,那她岂不做了他十二年的老婆?宛若整张脸羞红起来,啐道:“你无中生有,鬼话连篇,编派毫无根据的故事。”
“要是我有证据,你又如何?心甘情愿履行婚约?”他越发笑意盎然。
她红著脸哼道:“拿出证据来再说。”他有才怪。
李弃忽然站定,手插入外套内侧,像个杀手亮出夺命金牌,用两根手指夹出一张发黄起皱的旧照片,横到宛若的鼻子前面。
宛若的两只黑眼珠立刻自动集合,并成一线往前看。照片上是个一丝不挂的……嗄,他居然现这种宝!这家伙不止是个疯子,还是个变态,恶心透顶!宛若想把头扭开——
不对,怎么照片上的人物有点眼熟?她定睛又瞄一眼,简直不敢相信——果照上的女主角,竟然就是她自己!
第四章
“你这是哪儿来的?”宛若吼道,伸手去抢,却抓了个空。
“找个隐密的地方,好好欣赏这张照片吧。”说著,李弃挟著宛若,一阵龙卷风似的出了舞池,袭入走道的一间包厢。
包厢内只开了一盏小灯,李弃一手把她按在门上,一手擎著照片,对她评头论足。“啧啧,十足的美人胚子,珠圆玉润,粉雕玉琢——瞧瞧这酥胸,这玉腿,还有那副媚眼!你那时几岁?一岁?还是两岁?就已经媚态横生。”
宛若脸上两团红晕,一直红到鬓角去,瞪过他之后,再回去瞪那张照片。一个胖婴儿坐在一张藤椅上,举著一只特别粗大的拇指,笑得傻兮兮。她质问李弃:
“你怎么有这张照片?”
“令尊送我的,他说这张照片他随身不离,交给我当信物,日后你如果抵赖悔婚,可以此为证。”
宛若翻眼向上看,这人的肚子起码装了五吨重的鬼话!
她凑上前细看,婴儿的特大号拇指原来缠了厚厚一圈绷带,上头还扎了一只红色的蝴蝶结。
“我的大拇指是怎么一回事?”她疼惜地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