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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舞 第40页

作者:安宁

他握住我的手吻了又吻,在我身边躺下,极其轻柔地扶高我的头让我枕着他的手臂,然后他两手交互缠绕环着我的脖子,身体紧贴我的身体将头埋在我的颈窝,就像一个安全感匮乏的孩子想寻求某种依赖和慰藉。我整个因极端的意外而愕然到无心复加,这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集商界之王与情坛之圣于一体的男人,认识他至今何曾见过他流露出一丁点类似的无力感?

“如风?”我低唤,发生了什么事?

他的唇在我的颈项上蹭来蹭去:“爱我吗?”声音含糊压抑,十分怪异。

突如其来的问题使我呆住,不作声了,爱他吗?这个问题问了自己好久了,似乎一直都没有很明确的答案,然而是真的没有答案,还是不肯去深究答案,是知人知世而难自知,还是惯于用自欺欺人的方式保护自己?

“爱不爱我?”他又问,唇瓣用力压迫我的颈子。

我幽幽轻语:“我已算是自私的人了,如风,你比我更自私。”

“爱不爱我?”

我被逼出了情绪:“你真要我死掉才甘心是不是?”

“爱不爱我?”他搂着我轻摇,如同耍赖的小孩非要得到他想要的东西。“爱不爱我?”

心头篷地萌生一份噬骨的悲哀,为自己也说不出的因由,我无声长叹:“是爱你。”一颗心明确交了出去,就像风筝被扯断了线,再也无法收回。

“再说一遍。”他似是心满意足,停下了所有动作。

“爱着你,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,总之就是爱上你了。”

他动了动,又安静了。

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,只觉刚刚凝聚起来的勇气正在一丝一丝流失,舌忝舌忝干涩的唇,我慢声说道:

“如风,放我走,好吗?如你所要的,我爱上你了——我再无法以平常心态去看待你的不能专一。也许是潜意识害怕你会舍我而去,一直都逃避这个问题,总以为睁只眼闭只眼就可以相安无事,而到事情真正临头的那一刻,才发觉原来自己很在意,很在意,我——根本无法承受。我要我的丈夫无论是心是身都完完整整地只属于我一个人,正如我自己是完完整整地属于他。”

我停下来喘口气,他不哼声,安静的异样。

我叹了口气,继续道:“你硬将我留住毫无意义,惟一的结果就是你会看着我的健康一天比一天枯萎,而我的灵魂也会一点连着一点死去,我不会不吃饭,不会不睡觉,也不会以狂轰滥炸的学习或者放肆的夜生活来麻痹自己,更加不会寻死,但是只要不在你身边一日,我就会憔悴一日,你真要亲眼看着我一天天消瘦下去乃致形销骨立吗——如风,如风?”

我竖起耳朵,他轻轻的均匀的呼吸声几不可闻,原来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睡着,我一番苦心的说词竟是白白说给了空气,怎么就有这样的人——悲伤之余又是想哭与想笑。

☆☆☆☆☆☆☆☆☆

手指轻微的刺痛使我从半梦半醒之间转向清醒,护士收起针管和空瓶子,轻声道歉后走向门口。刚把房门拉开,她却转回头看我,我抬高手示意她让访客进来。是那位女子。

我指指如风,他的气息仍旧有规律地拂我的颈项,她安静地合上门,我打手势请她到床前坐下。

“我昏迷了多久?”我放低声音,虽然仍然虚弱,休息之后却感觉精神好多了。

“两天一夜。”

我苦笑,先是超过二十四小时粒米未进,又在草地上睡熟着了凉,再来一个二十四小时只扒了半碗米饭,自己罚跪了一个上午,还被如风那样惊吓一番,我不晕倒才不正常。

“你是——”我面对她的身份很好奇。

“事情说穿了非常简单,我叫童曦,儿童的童,晨曦的曦,是如风母亲最小的妹妹。”

“雨盈的小姨?!”我低叫,仔细端详她,确和雨盈有五分相像,不禁颇有感慨:“这世界说小不小,说大却也真够大。”

“朋友托我给连华带了份礼物,所以一下飞机我就直接去了她那儿。但又因为晚上还有重要的约会,直到第二天中午我才挪得出时间去看望大姊,刚巧方澄映和方澄征都在,雨盈怎么也找你不着,便对我数落你的不是,随手抽出相册翻给我看你的照片,这一看可不得了,想起你前一天的决定,偏偏苦于和连华联系不上,当时如风又不在家里,我一时失了方寸,结果——”她歉然地朝我笑。

我也跟着她笑。那天在气苦无望之下我玩心大发,硬缠着连华磨来一套修女袍过一过瘾,没想到却差点把大家吓个半死。

童曦看了看仍在沉睡中的如风:“你晕倒时连华刚好说出你只是一时淘气,你没看到他当时的样子,简直就是想大开杀戒,还好不是在古代他会懂得内功,否则连华的修道院肯定不保。”

我张大嘴巴:“我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晕倒得及时?”否则首当其冲会成为他发泄怒气的靶子。

她看着我:“如果从他上飞机时算起,我猜他大概有一周没合过眼了。”

我侧侧头,下巴轻擦过他的额际,他酣睡得有如婴儿,并且大半个身子很有技巧地斜压在我身上,没给我增加多少重量,却把我完全控制在他的肢体下。我叹了口气,从这个姿态就可以知道,他根本不可能会放我走。

“如风比我长一岁,我们从小一起长大,感情一直很好。上周我们还通过电话,聊起了你,可以说我这次是专程回来看你的,因为我非常好奇,”童曦俏妍的唇角露出笑意:“到底是什么样的奇女子,竟使得冷家风流浪子那颗博爱兼无情的心沦陷了,简直可列世界八大奇迹之一。”

沦陷?我不无自嘲地笑笑,就算他真的爱上我都没什么值得欢喜的,只怕终此一生我都要和别人共用我的丈夫。我的一生肯定不会太长久,记得宋代女词人朱淑真就是抑郁而终,很快就会轮到我。

童曦还想说些什么,梅平和林智已经推门进来。房门合上的那几秒的空隙,我看见门外站着一个男人,他抱着双手背墙而立,似在等人,然神色之间却稳若无波,没有一丝一毫在等待的不耐。很显然童曦也看见他了,因为她的脸色微微一变。

童曦站起来礼貌地和梅姨打过招呼,又对我道:“你好好休息,我先走了。”

我与他点头道别,我拿如风的项上人头作担保我见过那位男子,可就是想不起来是在哪见的。童曦拉开门出去,房门被拉上的瞬间那男子给我一个微笑,记忆乍闪,我恍然醒悟,是他!那个气宇轩昂的男人。

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份故事。

“有没有好点?”梅姨放下手中的保温饭盒:“我给你熬了点粥,要不要现在喝?”

看看身侧的如风,我若起来必定会吵醒他,便对她道:“我一会再喝,谢谢梅姨。爸——爸呢?”

“他下午有份重要的合约要签,回公司去了。”她笑得极为欣快。林智在她背后用双手刮脸,我被他羞得面红耳赤。

“你再多睡一会,等醒了记得要把粥喝了,啊?晚上我再给你做几样开胃的小菜。”她为我捂了捂被子,转身对林智道:“小智,我们别打扰你姐姐了。”

林智搂着她,蹦蹦跳跳地,临到门口还回头朝我挤眉弄眼。才几天不见,他又长高了。

我不知道所谓的“亲人”是否非要以血缘关系为基准才算得是“亲人”,我也不在乎,从我回家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是我的亲人,或者时间更在此之前,内心早已承认和接纳了他们也未定。关于林智身世的秘密,只除非是经由梅姨告诉他,它会在我的心底尘封直至我老死,而他,永远都会是我父亲的儿子,也永远都会是我的弟弟。我同样不会公开母亲自杀的真相,她用生命和善良掩盖的事实,我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去揭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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