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绘雪,不要离开我!”将她冰冷的手掌贴在自己灼热的胸膛上,朱策痛苦的倾诉。
“冷啊……”
“绘雪,你醒了?”朱策惊喜的叫道,然后发现这只是梦中的呓语罢了。
听见她在梦中喃喃喊冷,他赶快让丫鬟们挪进更多的火盆。室内的温度升高了不少,可她的手脚仍是冷的。
当发现她的手脚仍不见回暖时,朱策解开了自己的衣袍,让她贴着自己取暖。然后他摩擦她冰冷的四肢,耐心的等它们回复温暖。
“娘……不要离开我……”宁绘雪呢喃着,手脚下意识缠上了带给她温暖的热源。
“在这里,我们都在这里。”朱策握住宁绘雪的手,一起护住她仍充盈着生命的小肮。
似乎感觉到什么,她一直紧皱的眉头纾解开了一线,嘴角也绽开了一抹疑是微笑的弧度。
朱策忍不住吻上她的唇畔,这是他给予她的第一个只有全然喜悦与感激的吻。
“王爷。”外面传来了赵简的声音。
“什么事?”朱策下榻,替她盖好被后,才来到门外。
“是这样……”赵简附耳说了几句。
朱策皱紧了眉,离开前,不忘吩咐丫鬟们仔细照顾她。
等在客厅的是方梦吟,也是以琴声操纵宁绘雪刺杀太子的汉王妾。
她怎会深夜来到如意王府?朱策蹙紧了眉。
“我是方梦吟,如意王还记得我……”方梦吟道。
“不必自我介绍了,我知道你是汉王爷的妾室。”他无意听她讲述有关她的琐事。
“不!我只是被他豢养的杀手,这与你的绘雪是一样的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朱策的鹰眸倏地变得犀利。
“她也姓方,这个姓让如意王想起什么了吗?”虽然他的眼神骇人,方梦吟仍能保持冷静,因为这是她唯一的机会,她不希望弄砸它。
“姓方?”朱策的眉蹙拢了,“与方孝孺有什么关系?”
他的记性一向不错,何况那件事也太过残酷。他记得当年因为方孝孺不愿替老头子写即位诏书!老头子一怒之下杀戮了他的十族。
这也是永乐初年牵连最广的一起惨案。
“只是姓方而已。”梦吟笑得有些凄惨。
对于她们,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。毕竟,大儒方孝孺对他们这种小老百姓来说就如同天上云彩一样遥远。
“绘雪……她是来报仇的吗?”他们的相识就源于她的刺杀失败。
“报仇?我们能有什么资格奢谈报仇,毕竟……”方梦吟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双手,这双沾满了血腥的手已不配为亲人报仇了,现在,她只想寻回属于她的自由罢了。
“妳的目的何在?”
“谈一笔交易。”
“为什么我该和你谈交易?”
“还记得在汉王府,我曾与她独处了一段时间吗?”
朱策点点头。
“我最擅长控制人的心神,因此,我才能以琴声操纵她的行为。”
“你……”朱策怒极,差点就控制不住想扼死她的冲动。
“你不想宁绘雪活过来,就尽避扼死她吧!”燕南平的声音唤回了朱策的神志。
他蓦然松开手,而方梦吟也只是镇静的护住被扼得青紫一片的脖子。
燕南平打量着她,作为一个才刚到鬼门关去走了一遭的人来说,她显得太过于镇定了。“如果我猜得不错,她的记忆是从那时开始恢复的。”
回想起她深夜跟踪他到锦苑的事,朱策赞同的点点头。
“那天我在她的脑中植入了新的指令,因此,她有了一些过去的记忆,这也证明了我具有唤醒她的本事。”方梦吟神色自如,“何况,作为那场杀戮的幸存者,我们曾相依为命许多年,她信任我。”
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暴风雪的下午,那一日,她们都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。
“成交!”朱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利。
“能告诉我你为何要背叛朱高煦吗?”对于这个能掌控他人思想的女子,燕南平充满了好奇。
“我只想要回属于我的自由罢了。”方梦吟笑得哀伤。
如意王府,如意阁。
“听说了吗?”燕南平一脸的诡诈。
“什么?”
“老头子刚才赦免了你的宁绘雪。”
“你去恳求老头子了?”这就是说他又欠了他一个人情。
“不是我,是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。”
“哦?”
“是汉王朱高煦。”
虽然这不像是朱高煦会做的事,可他确实做了。
难道——是因为她吗?燕南平看一眼方梦吟,后者依旧沉默,他忽然有预感,更有趣的游戏已经开始了。
终曲
终曲
不论平地与山尖,
无限风光尽被占;
采得百花成蜜后,
为谁辛苦为谁甜?
——唐罗隐
七个月后,如意王府。
“拜托!你不要这么紧张好不好?”受不了朱策的神经质,燕南平忍不住抗议。
天知道,不就是生个孩子嘛!居然还夸张到半夜把他从软玉温香中挖起来,连顶干净的轿子也没给预备。
“我是个大夫,又不是稳婆,你完全没必要……”
“闭嘴!”朱策心烦意乱的吼他一句,他的心全被从屋里传出的惨叫声给扯乱揪痛了。
“你说,能不能不生了?”每一次尖叫都会让他心惊肉跳,朱策终于忍不住了。
燕南平决定对他的蠢言蠢语不加理会,依旧闲闲的吃他的葡萄。
一边的赵简终于忍不住悄悄提醒自家主子,“王爷怕是急糊涂了吧!”
这及月临盆的孩子哪能说没就没的呢!正想宽慰自家主子,不料一个没拉住,自家主子居然——
“王爷,去不得呀!”
男人进了产房是要倒大楣的!可是……
“算了,你就让他去吧!”燕南平懒懒的道。
“可是……”他答应过王妃要守住王爷的呀!
“人都进去了,还是吃颗葡萄吧!”燕南平以一颗葡萄成功的堵住了赵简的嘴。
至于门里上演着何等好戏,他就拭目以待了。
宁绘雪才刚经历了一次阵痛,正汗涔涔的躺在床褥上做短暂的休养生息。
“绘雪?”朱策冲开两个把着门的丫鬟,看见的就是她这副筋疲力尽的样子。
“策……”宁绘雪转动汗湿的小睑,望向传来声音的地方,“是你吗?”
“是我、是我。”朱策握住她同样汗涔涔的手,“你受苦了。”
宁绘雪只是微微一笑,这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。“你……”她皱眉,下一轮阵痛又开始了,“还是出去吧!男人在这里——不好!”
“我要陪妳。”朱策擦去她额际的汗水!“很痛吗?”
他脸上的紧张让她想笑,如果不是一阵更尖锐的疼痛袭击了她,她本已笑出声来了。倔强的性子让她想要守住尊严,不愿尖叫出来,可这过于折磨人的痛啊……
她想要咬住嘴唇以阻止凄厉的尖叫,不料,咬到的居然是一条粗壮的臂膀。
“不要……”她急忙张开嘴,可朱策的臂膀上已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血印子。
“要!”他从不知女人生孩子会受这种罪,也只有这样才令他觉得自己尽了一份做父亲的心力。
“王妃,再用力呀!”稳婆在一边指挥。
“啊——”
在一阵比一阵更剧烈的阵痛中,朱策的臂膀很快就见了血。
“看见头了、看见头了!”
不知过了多久,在稳婆惊喜的叫声中,属于他们的第一个孩子终于诞生了。
那是一个小小的女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