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近距离,他被她青紫的脸色吓到了。
“绘雪,我需要你。我和孩子,我们两个都需要你!”他曾冷静的处理了如意月复中的胎儿,可此刻他好庆幸她当时因孕吐而吐掉了所有的药汁。
“没有孩子了!”宁绘雪的眼神空洞,“好多血啊!你看见了吗?好多血!”
“不许吓我!”朱策本以为她只是在发泄内心的不满,谁知他真的触到了鲜血!
这是怎么回事?
他掀起盖着她的薄毯一角,油灯昭示着毯子上沾满了鲜血!惊慌中,他找不到她受伤的地方。“你伤到哪里了?”
相对于他的惊慌,宁绘雪只是精神恍惚的微笑。
“绘雪!”朱策更惶急了,想象不出她仍能微笑的理由。
“你不想要他的,是吗?”宁绘雪的嘴角仍凝着一抹笑。
“妳都知道了?”他以为她指的是他曾想打掉胎儿的事。
“现在你如意了。”心中仅存的一线希望也消失了,宁绘雪知道她已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。于是,她静静的、坚决的闭上了眼,不愿再看这个世界一眼。
“绘雪!”朱策狂啸起来,在他几经挣扎,终于承认自己爱上她时,他绝不允许她再逃避!
“王爷……”狱卒胆怯的声音在朱策身后响起。
“滚!”
“可是王爷,”狱卒吞咽了几口唾沫,终于还是说出来,“她似乎正在大出血!”
我的天!
拥着她渐渐冰冷的身体,朱策的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。“快快快!找安乐王过府!”
如意王府的不眠之夜,就在朱策的怒吼与宁绘雪辗转的申吟里度过。
“怎样了?”朱策的声音因为一夜无眠而变得嘶哑。
“出血已经止住了,不过,她还是很虚弱。”
“重点!”朱策的双手焦躁的爬着头发,发带松月兑,使得一头乱发的他像极了野蛮人。“告诉我,她死了吗?”
“还没有,不过快了。”燕南平不畏死的直言。
丙然下一刻,朱策的铁拳已迎向他。“你不是连死人都救得活吗?”
“你不是很希望她死吗?”燕南平的脸色反常的严肃,“要她堕胎也就罢了,下那么重的药,简直就是要她的命。”
“我没有……”朱策错愕的喃道。
将她关入牢中,只是想挫一挫她的锐气罢了,他从未想过要她的命,就算是在地牢里初见面,他想要的也只是折服这个不驯服的女杀手而已。
“也许有别人……”虽说燕南平绝对相信朱策,可他还是无法想象居然有人敢在朱策的眼皮子底下搞鬼。
一定是如意!朱策意识到,只有她才敢做出这种事。
朱策双手握拳,眼底净是一片杀意。
“想找人算帐了吗?”燕南平忍不住打趣。
“她怎样了?”朱策努力克制住想要杀人的冲动,提醒自己,此刻她更需要他。
总算没失去理智,到底是如意王朱策呀!燕南平有些淡淡的赞赏。“她没有求生意志,所以,就只能拖得一时算一时了。”
“她——不想活了?”朱策心痛的瞥视床上苍白的女人,他仍记得,初见时吸引他的就是她旺盛的求生欲,可现在……燕南平居然告诉他,她活不下去是因为不再有求生的?!
朱策想要怒吼,结果却只逸出毫无欢愉的一声笑。
为了逃开他,她竟不惜以生命为代价……
他不允许,绝对绝对不允许!
“宁绘雪,你给我醒来!”朱策大力的摇晃她,眼里亦蒙上了一层血丝。
“没有用的!她关闭了心房,根本不愿意听外界的声音。”燕南平告诉他。
她只是一个女杀手而已,可在她的柔弱与倔强中,不知不觉的,她竟成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份。他再也无法——再也无法没有她了!
朱策将她抱在怀中,任她冰凉的脸颊贴上自己温暖的胸膛。
“娘……等我……”一声细若无声的呼喊逸出了她的双唇,如果不是靠得如此之近,他简直无法注意到这口唇的些微蠕动。
“她没有死!”朱策狂喜的惊呼。
“废话,我哪里说过她死了,她只是没有活下去的动力罢了。”燕南平赶开他,接过丫鬟端来的药要给她灌下。
“什么药?”朱策紧张的问。
“堕胎药。”胎儿在母体里攀附得很牢,先前那剂药虽然猛烈,却仍未能堕下胎儿,现在他必须完成它。
“不行!”阻止他的是朱策!“这孩子能带给她生存的动力!”
先前,在他诸多苛待下、她都挣扎着活过来了,只有在这次……
这不正说明了她极爱这月复中的孩子,爱到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吗?
“你不要幼稚了!”燕南平终于发飙了。
虽然胎儿没能坠下,可堕胎药已损害了胚胎的完美。一个生在王府的弱者,只会带来悲剧!所以,唯一的补救措施是放弃这不完美的胎儿。
“至少这样能让她活下去。”朱策将宁绘雪的手摆在她的小肮,她本能的张开五指护住里面的胎儿。
他的手按上她的,一起护住了里面的孩子,他知道她会为了这个孩子而留在他身边的。
见状,燕南平只有摇头的份。虽然理智告诉他,这胎儿不该留,可他无法拒绝朱策哀求的目光,因为他知道,朱策属于那种很难爱上,可一旦爱上了就是死心塌地的人。
于是,他能做的只是迅速开出另一张药方,吩咐火速煎药。
“绘雪,喝下去。”接过煎好的药,朱策亲自喂食。
“你这样不行的。”他笨拙的姿势令燕南平大摇其头,他这样能喂下药才怪。
他指示朱策应捏住她的鼻子,然后趁着她无法呼吸时,将药汁强行灌入。不过,看样子朱策是不会听他的了。目睹朱策一次又一次失败,燕南平再一次察觉到身陷情网的人简直古怪到无法理喻。
看样子以后能陪他玩玩的,也只有朱高煦那小子了。燕南平惋惜的摇摇头,却不忘吩咐丫鬟再去煎药,以备朱策继续浪费。
如此灌了两剂药之后,宁绘雪的身上、被褥上,连带着朱策的一身衣衫都是褐色的药渍了,不过,总算是灌下大约半剂的量了。
“王爷,您先换身衣裳吧!”芹儿细心的说,不过,朱策却充耳不闻。
“温些米粥候着。”燕南平吩咐,知道等她醒来,会需要流质的食物。
芹儿点点头,带着小璃下去了。
“她——会醒来吧!”他害怕她选择不再醒来。
“你该相信我的医术!不是吗?”燕南平给他一个安抚的微笑,事实上,他也无法确定她究竟能否醒来。“有事喊我,我就在隔壁屋里。”
为防她的情况发生变化,有洁癖的燕南平第一次主动在外留宿。
朱策点点头。
“也许你该先睡一觉。”燕南平建议。
“我陪她。”朱策的视线仍胶着在宁绘雪的脸上。
见状,燕南平只得摇摇头,模着鼻子识趣的走人了。
“绘雪……”朱策轻轻抚过宁绘雪如水的肌肤。
他一直疑惑自己怎会被这个貌不惊人的丫头吸引,现在仔细想来,他知道,最初,摧折她的坚强是他最大的乐趣,可后来,在不知不觉中,她的坚强、她的倔强已剥开了他的心壳,吸引了他的心神。
可直到他意识到自己会失去她时,才发现,这被他轻贱的失忆女杀手,已不知不觉成为他心中不可或缺的一部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