唯有官宁儿依旧好脾气的笑容满面,柔声问:“老先生今日来府上,是想化缘吗?”
他不客气地点点头,“我老头儿行走江湖,吃穿用度少不了银子,最近手头有些紧,刚好路过此地,见王府十分气派,富丽堂皇,便想进门讨些盘缠,丫头,我老头也不贪心,准备个三五十万两银票给我就行了。”
他的狮子大开口令众人听了纷纷倒抽一口凉气,这哪里是化缘的道士,分明是抢劫的恶徒!若不是见识过他的身手,两旁护院早冲上去痛扁一顿了。
辟宁儿也是一愣,有些为难道:“老先生是在与我开玩笑吧?”
冷哼一声,老道士眼一瞪,“什么开玩笑?我是认真的。”
“可是……三五十万两是笔大数目,一时之间,我可筹不出来这么多盘缠送给您。”
“筹不出来也没关系。”指了指自己的腿,他朝她勾勾手指,“你过来,给我老头子捶捶腿捏捏肩,我心情一好,那三五十万两就免了。”
“喂,你这老头好过分,这可是我家王妃耶……”春梅气到不行,想与他理论,却被主子拉了回去。
辟宁儿好脾气的走上前,灿然一笑,半弯着身子,就给老道士捶起腿来。
那老头好像也不意外她的举动,抚着胡子,闭上眼睛享受她的伺候。
一旁奴仆都有些看不下去,但见王妃都肯放段小心伺候他了,他们这些下人的还能说什么?不过经此一事,也足以证明这官家三小姐果然是个呆头呆脑的傻子。唉!
“丫头,老头子我口渴,奉茶。”
辟宁儿乖乖起身,倒了杯热茶双手奉上。
老道士不客气的接过来细细品尝,满意的点了点头,“嗯,这茶好喝,里面泡的是什么?”
“是茉莉花瓣,可以提神醒脑。”
奉完了茶,她又跑到他身后帮他捏肩膀,老道士舒服得闭上了眼。
景呈御一回到府里,看到的就是这一幕。
众人见王爷回来了,纷纷上前行礼。
老道士微睁开眼,扯着官宁儿的衣袖问:“那人是谁啊?”
她偷视景呈御一眼,两颊透着不自然的红晕,“他就是七王爷,我的夫君。”
“哦,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、杀人不眨眼的景呈御啊。”
众人闻言,再次倒吸了一口气。
这老道士得罪王妃不打紧,可若得罪了王爷,那小命可就真的要不保了。
只见景呈御眯着眼走到他面前,狠狠瞪了他一眼,“师父,您下山怎么也不派人捎个信过来?”
若不是下人通风报信,告诉他府里来了个不速之客正在刁难王妃,他也不会焦急的匆忙赶回府里,没想到这一见,对方竟是自己的师父!
直到现在,他都搞不明白自己在意的到底是官宁儿的安危,还是那所谓不速之客对王府的威胁。
王爷的一句“师父”,令众人大惊失色。
七王爷的师父——武林中赫赫有名的莫上离?那可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啊。
据说,连当今皇帝见了此人都要礼遇三分,因为他不但武艺高强,医术了得,在武林中更誉为泰山北斗,占有一席之地。
哀了抚胡须,莫上离没好气的瞪了徒弟一眼,甩了甩衣袖,“我都已经易容成这样了,你居然还认得出来?”
景呈御没理会师父,目光紧盯着官宁儿,她双颊火红,瞳眸略显混浊,是大病前兆,莫非是因为昨晚……
辟宁儿打了个喷嚏,对莫上离一笑,“您果然与王爷关系匪浅。”
莫上离一瞪眼,挑眉问:“你如何猜到?”
她指了指他的脚,“若您真是个落魄的老道士,脚上怎么会穿缎面刺绣的鞋子呢?”况且这是七王府,胆敢随便乱闯还如此嚣张之人,肯定大有来头。
“不好玩,不好玩!”莫上离指了指徒弟,“他是个人精,娶了个媳妇还是人精,人家都说你又笨又好骗,看来传闻不可信。”
原来如此!众人现在总算明白王妃为啥忍受老道士的刁难了。
莫上离抱怨一阵,然后一把扯掉下巴上的假胡须,仔细一看,这人原来一点都不老,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年纪,有着瘦削修长的身材,也算个不多见的美男子。
他围着官宁儿转了两圈,认同地点点头,“嗯,是个有福气的姑娘,只可惜命不好,嫁给我这个不肖徒弟。我还没踏进王府,就听到坏徒弟虐妻,看你这模样,病得可不轻啊。”
辟宁儿低头红着脸,偷看了景呈御一眼。
他敢有些尴尬的看向她,见她脸色不怎么好,又被自家师父折腾了半晌,虽然心跳有点愧疚,可他是个好面子的人,抱歉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他回头瞪着站在一旁的春梅,“愣着干什么?送王妃回房,病没养好不准下床。”
他一脸凶恶的命令,吓得春梅打了个冷颤,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,扶着主子往房里走去。
唉,她真没用,只敢在小姐面前嚣张,一遇到这个冷面王爷,只有被吓破肚的份。
主仆离开后,莫上离对着徒弟嘿嘿一笑,“你眼光不错,那是个有意思的姑娘,捉弄起来还挺好玩的。”
景呈御脸色一沉,不知是因为担忧她的病情,还是因为自己冰冷的那颗心,竟因她而产生无法控制的变化。
幸亏官宁儿的身子骨一向结实,加上景呈御的师父莫上离又是有名的神医,几帖药被逼着喝下去,厨房再以各种药膳进补,不出两天,她的风寒便彻底好了。
莫上离就这么大大方方在王府住了下来,他外表看来三、四十岁,可仔细一问,才知实际年纪居然已六十八!瞧他驻颜有术,着实让王府里一群丫头们羡慕不已。
他很喜欢官宁儿这个徒弟媳妇,打从她病好后,每天都要把她叫到身边聊天说话。
景呈御虽然还总是摆着一张臭脸,但对官宁儿似乎已经不再像以前那般无视了。
前几日,他们师徒俩在书房里喝茶对弈,她摇着小扇子在一旁看热闹,眼前莫上离的进攻就要令景呈御败北,她轻咳一声,拿小扇子挡着嘴,在夫君耳边咕哝了一句。
之后,棋势随即大逆转,莫上离的棋子被徒弟杀得片甲不留。
老头子输了棋,气得直瞪人,又见不得徒弟得意,恼怒之下便翻手毁了棋局,把景呈御费了好大力气才得来的一套白玉棋子弄丢了好几颗。
景呈御脾气也不好,丢了爱棋,气个半死,当场下了道命令要厨子三天不准给老头炖肉吃。
莫上离虽是王爷的师父,但在王府中,王爷还是最大,那些厨子丫头得到此令,虽然同情,却也没人敢违抗主子的命令。
莫上离气得不行,在屋子里破口大骂,顺便把景呈御这不肖徒弟的祖宗三代也给骂进去。
为了安抚老人家的情绪,官宁儿只好偷偷下厨,炖了好大一锅咕噜肉偷偷模模地送进他房间。
莫上离心情极差的瞪了她好一阵,才在她百般劝说下,装模作样的说懒得跟小辈计较,然后乐呵呵的吃了起来。
一边吃,他还一边骂着徒弟,最后直盯着她道:“看不出你棋艺居然那么高,明明已成定局的盘面,被你三言两语一说就逆转了,输得我老头子颜面尽失。”
辟宁儿装傻一笑,摆了摆手,“我哪会下棋啊?当时只不过随口一说,没想到却害您老输了棋,丫头自知罪孽深重,所以连忙上门来赔罪。”
莫上离慢吞吞的喝着小酒,哼了一声,目光不经意瞟到她腰间挂着那个香囊,“那东西是你自己绣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