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该加件衣裳的。”易阳不由自主的说出关心之语。
“我在等。”风蝶衣笑答,笑容轻忽犹若雪花。
易阳将她的双手包在自己的掌心内,眸底的冰雪有融化的迹象。
暖流缓缓地透过风蝶衣的手传至四肢百骸。风蝶衣笑得璀璨,好似冰天雪地中盛开的白梅。
头一次,易阳没有回避她的眼神。
四目交接,彼此都从对方的视线中发现到什么,却都有默契的心照不宣。
慢慢地,易阳微扬唇角,拉开一个僵硬却难得的弧度。
春雪缓慢地飘落,有些溜进留了一道缝隙的窗户,片片春雪化成一摊水……
“为什么找我问镜子的秘密?”风蝶衣享受着被暖流包围的舒适,虽然只有眼神交会,双手交握,她却感受得到易阳的气息浓浓地裹住她,替她阻隔了寒冷的气候——那个她不适应的寒酷天候。
“因为你是主人。”易阳简短答道,握着她的大手舍不得放开,小心地将内力传入她病了一场后尚在调善的身子里,眼眸……眼眸也被蛊惑般移不开。
“我只知道是传家宝,其余的一概未知。”不用易阳说,她也感受得到易阳对双飞如意镜近乎疯狂的态度。
疯狂却又理智得教人难以置信……是为了什么?
为了什么让他如此的……执着于这两面半圆镜?
说穿了不过是风韩两家世代交好的证明,以及传家用的宝,但传家的“宝”对于外人来说,除非是有什么附加利益,否则即似垃圾,没有价值的物品。
然而,双飞如意镜内蕴的宝藏,只不过是谣传,映月剑法也看不出藏在这面镜的哪儿。
易阳执着的可是映月剑法?然而,他的冰灵剑独步武林,何以还想要映月剑法?
万一练了压根儿与自己所学的武功是相冲的,又该如何是好?
风蝶衣不相信易阳没有深思过这一点。
而他却在五年前便开始寻找如镜与意镜……不,假如凌水璃的话语可信,那么易阳绝非自五年前开始寻找如意两镜,而他寻镜的目的——是为了复仇?
“是吗?”易阳用一只手握住她的双手,另一只手伸入怀里取出如镜与意镜,现在的它们是没有结合的状态。
置于桌上的如镜与意镜……如此的相似却又二致。
风蝶衣微挣了下手,易阳便放开她,她将两面小巧的镜子合在一起,但一放开,两面镜子又成了个体。
咦?两面镜子的接合处有些古怪。风蝶衣看了又看,终于发现两面镜子的巧妙之处。
“这两面镜子无法合而为一?”她故作疑惑的问着易阳。
“无论如何也无法合而为一。”易阳似有所指的说,言话间有着连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怅然。
风蝶衣瞳眸一溜,刻意设下陷阱等着易阳自投罗网,“如果我可以将之合而为一,你有什么可以给我的?”
易阳眼底迅速闪过一道冷芒,声音紧绷的回道:“随你。”
“真的可以?”风蝶衣为确认而再问了一次,眸里倒映着易阳紧绷的脸庞,不由得盈满了笑意。
“一言既出,驷马难追。”易阳未曾发现自己在风蝶衣面前失态,只觉说出这话来的自己,呼吸在一瞬间显得不顺畅。
“我信你一次。”风蝶衣微微一笑,执起如镜与意镜,先将它们的镜背靠在一起,然后示意易阳扶住镜缘。
易阳挑了下眉照做,然后她依着两面镜子的镜钮往顺时针与道时针方向试着转一转,然后以顺时针的方向一转,发出“喀”的小小声响。
两镜相合,双飞如意……
“被你诳了。”易阳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风蝶衣得逞的俏颜。
“怎么不说我心思灵妙?”风蝶衣眸底闪现明亮的笑意。
“那么……说出你的要求吧。”易阳别过脸不看风蝶衣,发觉自己在她面前不太像平常的自己。
风蝶衣凝望他良久,一边把玩着系在如镜与意镜镜钮上的水绿紫苏线与紫色紫苏线。
随着沉默的时间意久,易阳的眉也跟着愈攒愈紧,他不喜欢这种等待的感觉,而且他心中充斥著名为“懊悔”的情绪,后悔不该轻率的答允风蝶衣,她提出的要求可能会让他不愿却不得不遵守。
“易阳,你很爱皱眉头。瞧,眉心都被你皱出一条深纹来了。”风蝶衣终于打破沉默,却不着边际的伸出手来以指背拂了下易阳皱紧的眉头。
易阳上身往后退,避开风蝶衣轻佻的动作。
“呵呵。”风蝶衣不在意的收回手,很高兴瞧见易阳因她而失措的模样。
她与凌水璃是不同的。风蝶衣想着,她不会成为第二个凌水璃。她暗自立誓,有些惊惶的想要捉住些属于易阳的东西。
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易阳狠狠的瞪着风蝶衣。
“没什么,我的要求想先行保留。”风蝶衣把玩着合而为一的双飞如意镜,未盘起的发丝微乱地披散在肩上、胸前。“我的要求你绝对不能拒绝哦。”
易阳觉得自己正踏入风蝶衣铺设好的陷阱中,可他仍是竭尽所能的维持面无表情,轻轻点个头。
“我说过……”
风蝶衣不等他说完,抢着接下去,“一言既出,驷马难追是吧?”
“是的。”易阳十分后悔自己的重诺。
“那么,我希望你对凌水璃下毒一事彻底清查。”
易阳没料到风蝶衣会提出这样的要求。
“遣三更不是普通的毒物,除了高手之外,很少有人能调配得出,然而凌水璃却能轻易的使用这样的毒物,可见背后有推手。”风蝶衣主动解释。“别以为我是多么好心的人,我这么要求只是想要保命。我可不想凌水璃这名傀儡落网,结果我却反被背后的推手害死。”
易阳沉敛眸光,半晌才道:“依你所愿。”
被怒火冲昏头的易阳外表虽然与平常无异,但的确影响到了他的判断力,只因凌水璃两次皆差点得逞。风蝶衣所言甚是,若说凌水璃厌恶风蝶衣,那么给予她毒物让她下手的人必定更加罪大恶极。
风蝶衣笑了笑,微敛眼眸,眸光落到双飞如意镜上。
两镜相合,双飞如意;映月剑法,手到擒来。
心底回荡着这两句话,风蝶衣螓首微抬,正好落入易阳专注凝视的眸里。
“……只是铜镜……”风蝶衣突地喃着。
“什么?”易阳没听清楚。
“这面铜镜是风韩两家先祖情谊真切的表征,如今却因映月剑法而背上无数血腥,只是面铜镜,却因人的私欲加诸而使得它黯然失色。”
易阳保持沉默,黝黑的眼眸凝睇风蝶衣,冷峻的脸庞依旧冷然,然而那凝视却又透露过多内心纠葛的复杂情感。
“怎的?”风蝶衣发现他的注视,微扬睫低问。
“外头的天气……”易阳扯开话题。
他们之间的牵系比他所想的更深,深到已教仇恨占满心肠的他开始……不,打从那场相遇,这样的牵系已保结在两人心上。
他知、她知、天知、地知,却不知该如何使其明朗化,而天地可鉴的是,他们无法使彼此完全信任——只因他们之间横隔着太多不信任与误解。
而他不知何时才能跨越……
易阳发现自己对风蝶衣有过度的期待,这样的心情使他无法舍弃她吗?
是这样的心情教他在取得如意双镜后没有放弃救她?他仍记得那日她落水时的情景,那让他心慌意乱。是这样的心情让他甚至在乎起她对自己的想法,而在她大病初醒之际仍扮演濯月这个角色?
在乎?
他不该在乎任何人事物,他该想的只有……只有……只可以有……双飞如意镜……不,是映月剑法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