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报警了没?”看张印忠这死了一半的模样,她真担心老父老母会意外地将他K到挂。
暗熙棠微笑。“没,等妳爸妈打过瘾再说。”害史家吃了那么多苦,敲断他两条腿也算是合情合理。更何况有行家在场监视,怎可能让事情演变至不可收拾的局面。
行家……
尹震斜倚在大门旁,皮靴上沾满泥泞,一身野战般的率性打扮,凌乱之中可见笔挺。他下巴泛着些许胡渣,粗砺的皮肤是长年在外奔走的铁证,眼神如隼般凌厉得不见一丝情感;墨色的发丝随意垂挂至肩上,整个人释放出一种危险的讯号,与疏离的气息。
林妈见访客未进大厅,殷勤地走上前请对方入内稍歇。尹震却只是微一摇头,嘲讽似的扬起嘴角:
“不了,我鞋脏,不想毁了你们的地毯。”
“我并不介意。”傅熙棠注意到门边的动静,扬声响应。
循着声音,尹震的眼光落到傅熙棠身上。后者没让尹震的遥望持续太久,站起身走向大门口。
“傅熙棠。”傅熙棠率先伸出手。
尹震瞇着眼打量来人片刻,唇间逸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。“尹震。”他也伸出右手,食指上一枚造型繁复难懂的银色戒指忒是显眼。
原本正与崔绍祈交头接耳的史蔚琪,目光不经意飘至傅熙棠的方向,一瞥见尹震的侧面,她倏地忘了呼吸,曾经被遗忘的画面一幕幕回溯,尹震脖子上那条金项链光芒那么醒目,刺得她眼睛好痛……
“妳怎么了?”崔绍祈注意到她的异常,顺着她的眼光看去,发现史蔚琪正对着尹震发怔。他的脸皱成一团:“看帅哥看到呆掉了喔?”
早就知道尹大哥颓废得有型的外表对女人具有超凡吸引力,女人看他看得出神也不是第一次了。可是……史蔚琪不是正跟他说话吗?怎么讲着讲着就忘了他的存在?!
他崔绍祈从小就崇拜冷酷果决、遗世独立型的人──理由不难想象,自幼女乃娃儿似的被众家阿姨婶婶宠大的他,成年后还是被长辈喝令着做东做西,一点自主权都没有,一旦遇见不受外界左右的硬汉,自然而然就会生出景仰钦羡之情,恨不得自己化身为对方。
截至目前为止,他心头的两大偶像,分别是斯文型的傅熙棠与狂野型的尹震。两人外表大相径庭,却都有着淡漠的性子,只是一人内敛地与人疏远、另一人却明目张胆表达他对众人的不喜。同样有着自己的信仰、坚持自己的想法,让总是受制于人的崔绍祈羡慕死了。
况且他发现,女人似乎也对这种男人特别垂涎。熙棠哥与尹大哥的女人缘都极好,相较于他这个还散发女乃味的小表,若是两人可以称作男人,那他大概只构得着男婴的标准……
现在,就连这个上一秒还与他交谈不休的女人,眼光都飘飘飘黏到尹大哥身上了,这教他情何以堪?!
崔绍祈脸臭臭地瞪着史蔚琪。“别看了啦!人家不会喜欢妳这种干扁妹的。尹大哥换女人比换床单还勤,而且都还是那种前凸后翘的……”他双手仿真火辣美女的曼妙曲线,存心搞破坏。
“尹大哥?”史蔚琪喃喃自语。这么说他姓尹?可是……难道是她记错了吗?
崔绍祈用力翻白眼。“尹震,地震的震。”连名字都告诉了她,他还真好心。“哎哟别看了啦,他不会理妳的。”不知怎地,他就是想戳破她的幻梦,试图让她对尹震死心。
伫立在门畔的尹震浑然不觉史蔚琪的凝视,只是笑笑地望着傅熙棠:“事情办完了,这个人留给你们处置,告辞。”
“等等。”傅熙棠伸手拦住他。“委托费用我还没付。要交给崔绍祈还是?”
“别给那小子,我快被缠死了,再让他多一项理由来烦我,我怕我会向他开枪。”尹震冷笑,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名片,掷到傅熙棠掌中:“上面有帐号,把钱直接汇进去就好。”
“数目?”傅熙棠定睛注视名片,上头只写了“尹震”两字、手机号码与一行帐号。
“随你给,看你觉得该给多少。”尹震挥挥手,转头离开前不忘提醒:“你说过的,要帮我把崔绍祈塞回家。”别让小表再跟在他后,碍手碍脚的不说,还黏得要命,像脚底踩到的口香糖一样。
“没问题。”傅熙棠点头,目送尹震在暗夜中离开,颈间的项链在月光下隐约泛着光辉。
他转头,发现史家两老殴打张印忠的兴致愈来愈高昂。张印忠一张原本油滑圆润的脸已是嘴歪眼斜,鼻梁骨似乎也有断过的痕迹。他哆嗦着在地板上爬行,却屡屡遭人挡住去路。
“我今天要打到你哭爹喊娘──”史家老爸大吼,抡起拳头朝张印忠的脸一拳揍下去。
“换我啦!”史家老妈月兑下鞋子,以拍打蟑螂的姿态用鞋跟猛叩张印忠的头。
“在报警之前,伯父伯母要不要把他的手指甲、脚指甲全部撬起来丢掉?”傅熙棠提议道。
“这个赞!”史家老爸击掌叫好。“老婆,妳要负责脚还是手?要不然一人一脚一手好了?”
被凌虐得奄奄一息的张印忠勉力掀起青紫的眼皮,彷佛听见史家夫妻分配复仇权利区的讨论声。他的喉咙喀喀作响,在昏厥之前终于发出抵达傅宅后第一声,也是最后一声惨叫:
“救、人、哦──”
尾声
一年后。
庭园餐厅内,下午茶时段刚过,客人稀稀疏疏,工读生多半到厨房去支持即将开始的晚餐时段。
史蔚晴嘴里哼着歌,一面抓着抹布清理吧台,她取下倒挂在上方的各式玻璃杯,一只一只细心地擦拭。
“看来妳心情很好。”低低的声音响起,夹带着笑意。
“是啊。”她的笑容咧得大大的。“因为今天厨师做了新口味的烤布丁,超──好吃的!”把热热的烤布丁放进嘴里,口感滑女敕绵密,让她幸福得连眼泪都要飙出来了。
“那──”来人话锋一转。“今天的统计学期中考,想必妳表现得也不差?”
“呃……”史蔚晴一张脸顿时缩成苦瓜状。“你干嘛提起啊,我都忘了。”她不满地嘟囔着把玻璃杯置回原处。
“打工打太多,没时间念书?”傅熙棠左手食指敲击着桌面,露出相当不认同的表情。“不是叫妳把工作辞掉,专心念书?”
“才不要咧!”她扮了个鬼脸。“就算现在我家的债务解决了,我的学费还是个大麻烦啊。”
一年前,在傅熙棠与崔绍祈的协助下,他们顺利揪出恶性倒闭后,藏匿在宜兰豪宅内的张印忠,逼他将已月兑产的各种资产重新移转回本人名下,在用尽镑种惨绝人寰的虐待手法出一口怨气后,再将肿得像个猪头似的张印忠扭送警局处置。
经法院宣判,史家人摆月兑无故加诸于身上的五千万债务,收回先前被查封的房子、存款,并赢回自己的清白。而后史家老爸辞掉为筹措生活费而找来的司机工作,在傅熙棠的安排下,进入传熙集团的子公司内任职。史家老妈也不需要再日夜兼职,重新回到家庭主妇的行列。
然而,或许是先前的贫穷吓坏了史家老妈,即使一家人已重返安定状态,她原本安于现状的个性有了一百八十度转变,开始疯狂攒钱。而注册费用高达十余万的史蔚晴当下被列为败家指针最高的不孝女,被母亲大人喝令日夜打工、不得偷懒,以支付庞大的学杂费。史蔚琪与史蔚宗也没好过到哪里去,家庭手工业继续忙碌,还得保住奖学金来源,以免被扫地出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