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绍祈语无伦次地讲完电话,将手机随手塞进背包、东西一拎,就往门外冲去。
“熙棠。”史蔚晴目瞪口呆地看着远方飞奔而去的身影。“这个崔绍祈,他到底可不可靠呀?”
暗熙棠没来得及回答,史蔚琪就霹霹啪啪折起手指来了。
“他最好是可靠一点,否则小姐我就一根一根折断他的手指,再把指甲连肉一起剥下来!”
结果,崔绍祈就这么消失了一整天。
“他是不是畏罪潜逃了?”傅家客厅内,史蔚晴小碎步跑到傅熙棠身边落座,又俏悄瞟一眼坐在沙发另一端、表情晦暗阴沉的妹妹。
“谅他没那个胆。”傅熙棠的手指在茶几上轻轻叩着。
崔家与傅家素来交情深厚,崔绍祈从小目睹耳闻他的丰功伟业,向来将他当成偶像一样崇拜、恶魔一样畏惧。既然如此熟悉他的行事作风,这小子纵使再油条,也不敢得罪他才是。“他要是敢装死,我会让他比真死还难过。”
“那我家的事情到底要怎么办?”史蔚琪闷着声音,看来心情极差。
“妳放心。不管如何,我都会将事情处理好。”
要打官司,他的熟人间不乏名律师之辈;要与银行交涉,他的名声也不得不让对方让他三分。即使找不到张印忠,凭他要将五千万债务消化掉也不是难事,只是史家人吞不下这口气、也不愿无故耗用他的财产,事情只好就这么搁着。
想起拼命拒绝他援助的史家人,他的心头就充塞一股暖意;虽然史家目前正逢风雨飘摇之际,温暖亲切的家族特性却丝毫未变。自从他与史蔚晴的关系明朗化,史家两老对他开始展现空前绝后的热情,三不五时遣女儿送来自制的泡菜与果酱,还频频邀他共进晚餐。餐桌上的菜肴总是简单三、四样,但热腾腾的白米饭、家常小炒与香喷喷的卤肉,却充盈着他向往了好久的、独属于家的气味。
于是每当晚餐时分将近,他便开始揣想着今晚的菜色会是什么;是炒高丽菜、还是四季豆?会不会有他最喜欢的贡丸汤?
如同一个恋家的孩子般,迫不及待地往家的方向行去,在那张冒着蒸蒸热气的餐桌上,找到疲惫一天之后的抚慰。
结识史蔚晴,松懈了他对人的防卫与疏远;史家人的笑靥让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真心地受到欢迎。
“少爷,您的电话。”管家捧着傅熙棠遗忘在书房内的手机走上前,打断他的冥想。
按下通话钮,傅熙棠清清喉咙,应声:“喂?”
“喂?熙棠哥!”电话那头传来崔绍祈的声音,背后是一片杂乱之声,隐隐还听见有人申吟嚎叫。“熙棠哥?听得到吗?”听得出来他正使尽力气朝话筒大吼。
“听得到。”傅熙棠皱眉。“你在哪里?怎么这么吵。”
“你说大声一点──要不然我听不见啦──”崔绍祈持续吼叫。“我问你,找到那个张印忠之后,要把他怎样比较好?”
“你找到他了?!”
这一惊非同小可,原以为崔绍祈只是去求援,没想到居然在短短时间内就将事情办妥。
史蔚晴和史蔚琪闻声,立刻从沙发上一跃而起,焦急地聚到傅熙棠身旁。“在哪里找到的?”
“在──喂喂!不要这样打他啦!等一下把他打死了怎么办?随便踹到他吐血就好,骨头不要打断……”
“崔绍祈。”在电话这厢的傅熙棠听得冷汗直冒。崔绍祈到底是找了什么恐怖组织还是黑道份子帮忙?“现在到底什么情况?”
“电话给我。”那端突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,崔绍祈手上的电话被另一个人接走。一个浑厚而富磁性的声音响起:“喂?傅先生?”
“我是。”傅熙棠还没来得及发问,那头的人又开始说话:
“我们已经在宜兰找到张印忠,包括他的妻子、小孩都在这里,想请教您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指示?”
暗熙棠示意围在他身旁的两位小姐稍安勿躁,这才继续交谈。“要他把资产相关文件和契约拿出来,他恶意倒闭、卷走一笔五千万的款子──”
“都交出来了。张印忠原本将名下财产移转到妻子名下的外国帐户,我们刚刚已经确认他将存款存回本人户头,足以支付先前积欠银行的债务。”也就是说,只要通知银行张印忠的行踪及帐户资料,银行确认后,史家蒙受的债务困扰即可获得澄清。
“你们怎么办到的?!”傅熙棠惊异道。莫非他先前的推测成真,崔绍祈这小子真傻到找黑道助阵?
话筒中传来一阵低笑。“秘密。至于张印忠……”旁边突然传来一阵闷哼,听来像是有人被木棒击昏的最后一叫。“您希望我们怎么处理他?”
“方便将他押回台北吗?”傅熙棠瞟瞟史家姊妹,了解她们渴望亲手痛殴张印忠的冲动;此外,他也不希望这一干听来极度危险的神秘份子将张印忠大卸八块、毁尸灭迹,否则崔绍祈不知会落入什么样的麻烦状况。
“委托人说了算。”男声顿了顿。“二十分钟后见。”
“二十分钟?!”不是刚刚才说在宜兰逮着人,怎么短短二十分钟就能赶到?“那崔绍祈……”
“你放心,他完好无缺。”从头到尾崔绍祈只有坐在一旁鼓掌叫好的份,压根就帮不上忙。“我会将他一并带回台北,并且希望再也不用见到他。”
言下之意,这位神秘客根本打算将崔绍祈丢回台北后,就此永别。
“我会帮忙。”傅熙棠承诺道,隐约听见崔绍祈在电话那头不满的哀叫声。只要将崔绍祈丢回崔家,崔老爷子自然会将这没出息的孙子用狗炼拴住、关入宅第,绝不轻言释放。
电话挂断后,傅熙棠转身向满脸不安的两姊妹道:“找到张印忠了,他们马上就到。蔚晴,妳拨个电话告诉伯父伯母,说我派了车子接他们到我家吃晚饭,请两位务必赏光。”他又交代林妈:“林妈,麻烦妳让司机到这个地址去接人。”
史蔚琪挑着眉注视傅熙棠,后者淡然一笑。
“等着看好戏上场吧!”
所谓的好戏,原来就是扁人大会。
“你这个王八蛋──”史家老爸咬着牙,一把揪起张印忠的领子。“你怎么能辜负我的信任?你是我十几年的老朋友啊!”
张印忠毫无反击之力,只是手软脚软地任他摇晃,一副早就瘫痪了的烂泥德行。
史家老妈也毫不留情地朝张印忠的后腰一脚踢去。“这种没良心的烂人,给他死好了!爱骗钱?你去牢里慢慢骗啦!”
史蔚琪望着张印忠吭也不吭一声的模样,好奇地扭头向崔绍祈发问:“他怎么……一点反应都没有?”被打被踹,总也会喊痛求饶吧,怎么这个张印忠一副任人宰割的死样子?
崔绍祈一摊手。“我哪知道,大概被打到没力哀号了。”
罢刚在张印忠家,为了逼他将骗来的钱吐出来,尹震和他带来的人马早已好好“伺候”他一番,此刻他恐怕半死不活,痛也叫不出来了。“对了,我觉得妳爸好面熟……”崔绍祈模模下巴。总觉得那张老实得有点木讷的脸似乎经常瞧见,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。
史蔚琪瞟他一眼,不以为意。“他大众脸吧!”
另一边,傅熙棠坐在沙发上,冷眼旁观两老痛殴原本就鼻青脸肿的家伙。史蔚晴原本还精神抖擞地加油叫好,此刻却面露忧色,嘴唇贴到傅熙棠的耳边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