寿岚没推开云龙唐突的吻,她只张大美眸,彷佛在问著——他是不是疯了?
瞧他的唇在她嘴上来回摩挲,真想问他“吻得可高兴”?
万一两人不幸被抓去毙了,至少还有他是无怨无悔的。
“我好想要你。”云龙离开她的唇,在她耳边呢喃。
若寿岚真怀疑他疯了,那很好。因为既然疯了,他对所她做出的不当举动,不就可以合理化了?
“老大,你还记得我们来这地方是干嘛的吗?”寿岚闷闷问道。跟他的关系进展至此,自己努力地粉饰太平,极力地表现乎淡的态度已让她有些心力交瘁。
都快没时间完成任务了。
“不记得,你想提醒我吗?”云龙语带暧昧地回答。
“你!”罢了。
错过潜入的最好时机,今天想要混进去肯定是机会渺茫。为免让属下们无法达成任务反而身陷险境,寿岚在仔细考虑过后,兀自拿出只有半个掌心大的通讯设备,对分散四处等待接应的属下们发出取消此次任务,各自返回阙龙门的讯息。
拜云龙所赐,这是她到黑门出任务以来,第一次无功而返。
寿岚传著讯息,余光却瞥见云龙贼贼的目光,她豁然明白——这就是他最终的目的,他就是希望她取消这次的任务。
他绝对是存心阻碍她执行任务!
因他从中作梗而不得不取消任务,她该怎么跟唐傲雨交代任务失败的理由。任务失败,最难堪的人是她,该负责的人也是她,云龙当然可以一副无所谓的模样。
虽说是来帮她,可根本是在害她。明明专扯她后腿,还说他爱她!
简直可恶至极!
返回黑门,寿岚脸上并没恢复平日不正经的表情。
云龙在前往合黑阁的长廊上,硬生生地拉住要去面对唐傲雨,为此次任务失败而负荆请罪的寿岚。
“你在生我的气吗?”云龙强迫寿岚正视自己。
在回来的路上,她不肯主动说半句话,连正眼都不看他。
她从来不曾用这种态度对待他。他不在乎她的以下犯上,不在乎她扯下多年硬撑的假面具,对他表达心中真正的感受。
但他绝对在乎她生气的理由。
“我从来不知道,我有对你生气的权利?”挑了下眉,寿岚只是有些不耐地移开身子,但仍摆明不愿直视他的眼神。
“没错,你在生气。”
云龙伸出手,抚著她耳际变长的秀发,擅自下了结论。
这小妮子因为他害她任务失败而生气,真让他怀疑她是不是太在乎雨的看法,而导致对他坏事的行为格外不能谅解。真是如此的话,雨在她心中的地位,未免超过他这前任上司太多。
难道进了黑门,她的忠诚对象也换了?
“我没有生气,也没资格生气。”寿岚缓缓撇开脸,婉转地拒绝他的碰触。
除了心,云龙要的东西,她可以全数都给。
可是他却一再地挑逗她,甚至让她做不好份内的工作。她想安於现状,他却想要破坏所有横在两人之间的障碍,岂不是让彼此为难。她承认她的耐性不足、修为不够,所以疲於应付他愈来愈明目张胆的侵略。
自从他出现以后,她将所有的精神都拿来应付他,她真的感到好疲累,一时之间竟被无力感所击溃,不自觉地卸下些许伪装。
“只要你开口,你要的资格我都可以给你。”蓦地,云龙终於发出内心深处最沉重的怒吼:“为什么你不要我给的一切,总是拒我於干里之外?”
只要她愿意,她可以是他的妻子,成为云门的女主人。
只要她愿意,她可以拥有他的世界,主宰他的一切。
只要她愿意,她可以掌控他的喜怒哀乐。
只要她愿意——他甚至可以为她死!
然而,她不要他的心、他的情、他的世界,从八岁那年就将他列为感情上的拒绝往来户,无论他多么用心、用情都视而不见,避他的情感如蛇蝎猛兽,永远只给他一张敷衍的笑脸,让他付出再多的情感都显得多余。
他不懂,真的完全不懂!
为何他的心、他的情,竟令她如此嫌弃?
她总爱说他有不同於凡人的尊贵身分,要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,但她却在爱情里否定他的价值,让他不禁怀疑自己的感情是否很廉价?所以才会让她不屑一顾,又闪又躲。
若有所思了好一会,寿岚才望向云龙,从他眼神里看出所有的不甘与疑问,她只是语重心长地道:“我不能是,也不该是你的弱点。”
不是不愿,而是不能!
“为什么不能爱我、接受我?”
无法接受寿岚含糊不清的说辞,云龙决心在今天问个明白。他相信寿岚比谁都清楚他对她的感情有多深,早已是覆水难收。
既然清楚,她便该给他一个交代,不能永远敷衍他。他放纵她敷衍自己太久了,已经不愿忍受。
寿岚不语,眸底闪过一抹忧伤。
“说,这是命令!”云龙抓住她的臂膀。在没得选择的情况之下,他只好以最差劲也最不愿的方式来问出答案,其实心底又何尝不是苦闷的。
但,今天他一定要问出真正的答案!
突地,寿岚让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眼中所倾诉的伤痛与悲哀。
受到震撼的云龙开始后悔,却已阻止不了她接受命令。
“我四岁那年,亲眼看著父母死在你父亲的手中,因为阙龙门而从此家破人亡,跟寿檒在转眼间成了孤儿,失去原本属於我的幸福;而你,竟大言不惭地要我接受那个夺走我亲生父母性命,还将我训练成云门走狗的人的儿子?”
才四岁,她就目睹世间最血腥的残忍行为。
寿岚以云淡风轻的平静口吻说著,倒像在诉说与己无关的往事,不仅一反平日轻佻的神态,更从轻抿的嘴边逸出冷冷笑声,“抱歉,我没办法,恐怕终其一生都不能。”
她不打算报仇,却也不能接受仇人的儿子。她可以为云门卖命,但不能卖心。
终於,云龙明白了她心中的死结何在,有好长一段时间说不出话来。寿岚不会扯谎,他对她吐露的事实几乎毫无招架之力,受到很大的震撼。
原来、原来……不是他本身的缘故。
不堪的前尘往事,已在她心中冰封,他早该将它挖出来处理掉。
“父债子偿,我父亲欠你几条命,我就还你几刀。”倏地,云龙抽出随身佩带的短刀,将短刀放到她的手中,随即抓起她的手,往自己的手臂毫不留情地刺下,登时迸出鲜血,他却面无表情地道:“这一刀,还你父亲。”
仿佛那不是他自己的手。
寿岚整个人傻住,呆呆地看著他一刀见骨的伤口。
云龙的命,多少人也抵不来,这一刀比一条人命还尊贵啊。
“这一刀,还你母亲。”
云龙再度举起她的手,要补上第二刀。
寿岚整颗心痛得揪起,她突地使劲转手一拍,将短刀自手中震落。
“你做什么?”不顾手臂不停流血,云龙为她的行为而十分不悦。
若是不还她父母的命,他就永远无法往她的心前进一步。
不怪父亲留下的烫手问题,他比谁都清楚阙龙人并非善心之辈,在必要时一定会心狠手辣。阙龙人不杀稚子,甚至不让他们自生自灭,还收留并训练他们,自然也能接受其中有些表面服从,内心却伺机报复的人。
自找麻烦,是阙龙人的陋习。
然而,大部分的“麻烦”,最后都成为阙龙门各阶层的菁英。
“父债毋需子还,别再说这恐龙时代的笑话,而且我从来没打算为父母报仇。”寿岚迅速扯下自己的衣角,先替他将流血的手臂包扎起来,满是惊慌的脸庞早已血色尽失,比云龙更像正在失血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