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去要?”
很尴尬呢,为什么他得替一个陌生女人做这种事情?梵尼西像是听见最不可理喻的要求一般,一双浅灰色眼瞳里尽是充满为难之色。老实说,他这辈子还没碰过女性生理期用的卫生用品,甚至连卫生棉长啥样子都不太确定。
一辈子都不会用到的东西,他怎么可能费神去研究?
“难道你要我边走边漏,一红血去要吗?”她当然先垫了卫生纸,但也不能确定卫生纸能撑多久不会外漏。她白了他一眼,已顾不得用词是否优雅、会不会吓到眼前的阿豆仔,只知道自己已经不舒服到了极点。
她衷心希望赶快换好卫生棉,回到位置上坐下来休息。
扁是站立,就足以让她耗掉所有剩余的力气。
如果可以的话,她多期盼站在眼前的救星是个女人,至少能明白她所有的痛苦,也不会在她这么难过的时候,还因为大男人
的别扭在那里拖拖拉拉——男人去要卫生棉有什么关系,又不是要他去撞墙!
他莫名其妙的自尊心,绝对跟现在的她犯冲!
凝望她苍白却气呼呼的脸色,梵尼西暗暗叹了口气,莫可奈何准备做从没想过自己会做的事……替她向空服员要卫生棉去。
不用说,他从没见过说话如此粗鲁的女人。
亏她长了张气质满分的美丽脸孔啊!
☆☆☆
朱利叶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。如果飞机再不落地,恐怕她会一鼓作气直接跳机。
坐在靠窗位置的朱利叶全身都不舒服,想小睡一下却又睡不着,只能哀怨望着一片黑暗景色的窗外,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像外头一样鸟沉沉的,好不凄惨。
才飞了八小时,什么时候才能下飞机?
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、六,老天,还有六个小时!为什么不一道天雷劈下来,直接把她打死就算了,却要她受这活罪。
当然,她知道飞机上其他人很无辜,没必要陪她一起“了结”啦。
可是她机上电影看不下去,什么报章杂志也都没兴趣,睡又睡不着,无法让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好好休息:在如此糟糕的状态下,只能睁着眼睛苦熬,让时间分秒流逝,大家应该也可以想像她的痛苦之处吧。
所以,就别怪她混沌的脑袋开始胡思乱想了。
“要是飞机突然爆炸就好了。”朱利叶喃喃咕哝,对窗外叹了口气。
别怀疑,她的口气里真有几分真诚的期待。
“你说什么?”一直都很注意她的状况的梵尼西,很勉强才没把她当作怪物看待。只是就算病昏头了,她也不该有如此疯狂的想法;不管别人死活,只为了想结束自己的痛苦就希望飞机爆炸,她跟恐怖份子有啥两样?
还好她只是希望,应该不是真的想这么做……
“我说,我的头快爆炸了。”朱利叶听出他的“戒慎恐惧”,没好气回了他一句。瞧他紧张兮兮的眼神,难道他真以为她会做出危及机上人员的举动吗?拜托!她都快病死在这儿了,就算想劫机还不是三两下就被制伏了。
“喔,那就好……”原来是他听错了,还好。
“好个鸟,一点也不好啦!”死人头,她头都快爆了,他却说“那就好”?!这混帐有没有一点人性?懂不懂得什么叫作悲天悯人啊!要不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,朱利叶气得几乎想赏他一记当头爆栗。
看在他纵使不情不顾,终究还是替她要来卫生棉的份上,算了。
这次不跟他计较,他最好别又说出会激怒她的话来。
“嗄?”梵尼西完全被她粗鲁的话吓呆了。
他的中文并不流利,可是他很确定从她嘴里冒出来的话,没有一句算得上优雅,至少她的语气和神态一点也不。
“啊什么啊,没跟生病的人作过伴啊!”她嗤之以鼻地道。
“老实说,是没跟生病还这么粗鲁的人作过伴。”清了清喉咙,一脸正经的梵尼西忍不住据实以告。
朱利叶愣了一下,斜眼瞪着他。
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生病了,所以才头昏脑胀四肢无力,不然她肯定认为自己是被他气到火冒三丈,才会全身热得不像话。
“你的脸好红,不要紧吧?”梵尼西很关心的问她。
“你别理我,我死了也不关你的事!”朱利叶瞪着他,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里挤出来的。一说完,她索性用毛毯把头一蒙,决定来个眼不见为净。
老天,她真希望自己能睡着,一觉不醒都没苯系。
还要飞五个多小时哪!
望着身旁摆明跟他赌气,像是在身上挂上“请勿打扰”四个字牌子的人,梵尼西只好耸了耸肩,继续看他原本在阅读的休闲刊物。
身边有个病人,所以他不打算睡了。
要是睡着之后又被她吐一身,之前月兑下来的衣服还没干,他可没有更多衣服可以更换。嗯!还是随时观察她的“动态”比较好。
没错!保持清醒,以策安全。
☆☆☆
终于、终于、终于到了!
飞机终于降落法国巴黎,一个她以为永远不会到达的国度,没有人能体会她此刻感激涕零的心情吧!在飞机着地的那一秒,朱利叶神情激动地望着机窗外的地平面,恐怕比梦想成真还要开心千百倍。
希望这不是她在飞机上的另一场梦!
醒醒睡睡之中,她已经因为做梦以为已经到达而失望太多次。
“放心,我们的确到巴黎了。”看她一颗头动也不动对着窗外,梵尼西不由自主地拍拍她的肩膀,很好心地加以保证。每次她以为已经到达而睁眼,又因为发现还在高空中,而像皮球泄了气的模样,一直清醒着的他都看在眼底。
撇开同情不说,他倒觉得她那举动挺有趣的。
要是她知道他只有恶意,八成又是一堆粗鲁的话冒出来。然而他倒是想通了,病人的脾气通常不好,不需要和她太计较。
“请不要随便碰我。”朱利叶缓缓回头,很不悦地白他一眼。
“喔。”她可以吐他一身又腥又臭,他连碰她一下也不行?梵尼西很识相地收回手,却不禁在心底咕哝,这女人还真不是普通难相处。
还好,这段十四小时的孽缘,总算要告一段落了。
这么一想,好像又有点淡淡的感伤……
“大家都走了,你还杵着干嘛?”眼见飞机上的人都快走光了,这家伙还像生根土地公似的坐在原位,被挡住路的朱利叶更是没好气。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,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走下这架飞机。
然而,她好像又快要吐了。
没跟一个女人赌气的兴趣,梵尼西直接打开行李箱,把自己和她放在上头的行李都拿下来,并且绅士地退在一边,准备让她走在前头。
朱利叶瞥了他一眼,努力撑起仍然虚弱无力的身体。
一站起来,头晕目眩的她差点又要跌回椅子上,她急忙靠向椅背,梵尼西也及时扶了她一把,她吸了口气才稳住身体往前走。其实,她知道梵尼西帮了自己不少忙,只是她现在实在生不出道谢的力气。
“要不要请机场帮你叫救护车?”梵尼西终究忍不住问。
她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,恐怕随时会倒下去,不免让人看了心惊肉跳。
“不用了。”朱利叶费力的摇头。
叫救护车不仅劳师动众,而且光想像就是满丢脸的事,外婆的管家应该会来机场接机,请他送她去看病就成了。
还有口气在,她相信自己还可以撑一下下。
十四个小时都撑过来了不是?
“我帮你拿下去吧。”
看着连站都站不稳的朱利叶,显然连背包都提不太起来,梵尼西直接从她手中把她的东西接过来,决定好人做到底。喂药、喂水、被她吐过一身,还替她跟空姐要过卫生棉,也不差再帮她这一点小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