项崇恩望着他苦涩一笑,笑容里藏了多少年累积的涩意,只有懂得的人才会明白。最后,他深深望着梓泉一眼,叹道:“不管你信或不信,现在在这个世界上,我最爱的人是你,如果可以……我真的想要给你幸福。”
如此说着,他给人的感觉却像是终于放弃了。
放弃了他对梓泉无望的努力。
一瞬间,梓泉张口想说话,声音却仿佛卡在喉咙里。
他想安抚项崇恩眼里的苦楚,依旧只能看着他眼里渗入自嘲的痛苦,让绝望慢慢地浮现在那双深邃的黑眸上,教人不忍逼视。
突然间,他后悔了,真的后悔了,他的不安,比不上他在他身上感同身受的绝望啊!
可是,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。
***扬一张白布帆,曝晒在炙热的蓝天底下;让白布帆汲取空气里的温暖,让温暖变成所有幸福的味道。
我要穿着那白布帆做成的衣裳,将所爱的你紧紧、紧紧拥入怀里,给你所有最好的幸福。
白水于狂想的夜“这个人真奇怪,笔名竟然取什么白水……”
失神望着窗外的梓泉,因为耳际窜入的两个字皱起眉头,不由得转过头看向正在讨论校刊的两个人,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。
没有几个人知道,“白水”是他从高中时代沿用下来,写散文投稿校刊时所用的笔名,可是他并未投稿这期的校刊啊!
“奇怪什么,文章写得好就好了,笔名又不重要。听说他的稿子总是用寄的,新闻社连他是哪班哪学年的都不晓得,但他还满有名的呢!”接过同学手中的校刊,常晃到新闻社喝茶的洛培君,也读着校刊上的内容。
“不知道是不是长得太丑,怕破坏了读者对他的幻想?”一搭一唱的同学笑谑。
“神经,写东西是靠脑子,又不是靠脸蛋,长那么好看干嘛!”洛培君不以为然的唱着反调,突然皱起眉头,“不过,我好像没看他投稿过新诗小品哩……”没记错,白水的作品大多是散文。
“新诗我知道,那个山风很有名,对吧?”他忍不住现一下,强调自己并非孤陋寡闻。
“听你这么一说,我突然觉得这很像山风写的东西……山风、白水……难道他们是同一个人?!”洛培君突然想起,山风对新闻社而言亦是神秘人物。“借我看一下好吗?”
梓泉突然开口,吓着了正在讨论中的同学。
“呃……好、好啊。”
将手中的校刊递给梓泉,洛培君和另一个同学愣头愣脑地对望,有些不敢相信梓泉竟然会主动和他们说话。
虽然只是借东西看……
***听说,项崇恩失踪了。
说失踪或许是严重了些,只是他减少在平大里出没的踪迹,几乎很少人能在学校里看到他的人影。卸下执行长的职位,他连学生会都很少再去。
“他还好吗?”这一天,梓泉终于忍不住蹦起勇气,跟项惠紫打听项崇恩的消息。
常来学生会闲晃,喝免费咖啡、吹冷气的项惠紫,似笑非笑地挑着细致的眉,以略带评断的眼神,打量着走到她面前的梓泉。
那张像是快要死掉的苍白的脸,让人怀疑他怎么还有力气走路。
饿肚子很久的熊猫,差不多就是这副模样吧!她想,他肯定很久没好好吃、好好睡了。
“跟你一样,还没死。”
打量完,她只是随口应了句,继续喝着咖啡。虽然觉得哥哥太早放弃,可是许多事只有当事人才做得了主。
不想太鸡婆,她也懒得管得太过头。
“什么意思?”梓泉有些茫然。
品尝着浓醇的咖啡,项惠紫和他对望,似嘲非嘲笑地道:“你何不回家照照镜子,不就知道他现在好不好了。”
依她看,两人糟糕的情况不相上下。
猛地一震,梓泉明白她话里的讽刺。
项崇恩不会过得比他好……
***一通电话,让项崇恩结束旅行冲回家。
“他到底住在哪家医院?”一冲进门,他就抓住项惠紫的双臂质问,恐慌得像是世界末日来临。
可笑的是,如果大家都一起死,他根本不在乎什么世界末日。他只怕老天爷留下他,反而狠心夺走他所爱的人。“谁住院了?”被抓痛双臂的人,耸了耸肩反问。
坐在沙发中没动的项惠紫,满脸的无辜和不解,好像和他说着两回事。还好她听见开门声就移开杯子,否则难保不被他踢翻那杯咖啡。
愣了一下,项崇恩还是急切地道:“你不是说梓泉出了车祸,生命危在旦夕,人在医院?”若不是她说见到他之前死也不说是在哪家医院,他会直接冲去医院看人。
“你说梓泉啊?”项惠紫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,展露着如天使般甜美的笑脸,眼神朝角落一瞟,“不就在那儿!”她说得没错,梓泉是站在那个角落。一瞬间,项崇恩只能怔怔望着梓泉全然无伤的身影。若不是他了心急着问出梓泉住在哪家医院,或许早该注意到他的存在。
梓泉没事……
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松了口气,项崇恩却拧起了眉。
“人家都找上门,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。我想,偶尔试试当月下老人的滋味也不错,所以就变成这么回事。”
端起杯子,项惠紫走向楼梯拾阶而上,打算换个地方享受咖啡。“不打扰了,慢慢聊。”
再一次,项崇恩体会了妹妹的邪恶。害他担心得快要暴毙,竟然只是为了叫他回来?!
借口千百种,用温和一点的手段就不行吗?明知道他有多害怕那个谎言是事实。
“对不起,是我想见你。”在项惠紫离开后,梓泉终于开口。
望着项崇恩虽消瘦却黝黑许多的脸庞,他百感交集的心突然涌上热潮,强忍着才把眼眶里的热气给逼退。
原来,不是只有伤心,才会让人想流泪。
最后,竟是岚用他的笔名写的文章给了他勇气。
因为那是岚对他的祝福。
“有事吗?”半晌,项崇恩只挤出了三个字。
很多事,他已经不敢去奢望。
有些时候,他真怀疑为何他的爱情,总不能像别人的轻松容易,是他上辈子坏事做尽,还是老天爷有意捉弄?
想紧紧拥抱的人就在眼前,他却得佯装出不在乎的冷漠,发现他的脸色很差,担心却无法关心,让他不免自觉可笑。
什么样的爱情该是这样?
挣扎了会儿,梓泉才嗫嚅地挤出话来:“你为什么去旅行?”
“你不知道吗?旅行是治疗失恋最好的方法。”故作轻松自嘲,项崇恩开始放下肩膀上有些重量的行李,无法承认孤独的旅行,只是让他沉沦的心更加痛苦。想忘,总是忘不掉。
或许,他根本不想治疗那颗因失恋而痛苦的心,只想放着任其腐烂,直到它不懂得何谓痛楚,不再为谁而心痛为止。
反正是没人要的心,就让它烂了吧!
“你……没有想对我说的话了吗?”
他冷嘲的眼神,将梓泉的勇气打回心底。
比起自己的心痛,他更害怕项崇恩不似平常的冷漠。
凝视着梓泉让人不解的容颜许久,项崇恩闭上眼沉沉地叹了口气。
事到如今,他还来问他有没有话想说?如此的理由,让他仓促结束未到一半的旅行,说是可笑想必没有人会反对。
“能做的我都做了,你依旧担心跟我在一起不会幸福,我还能说什么?”彼此之间几步路远的距离,项崇恩却觉得两人相隔千里,不免渗入酸涩难尝的悲哀。
“也许你要的幸福,只有你自己才懂那是什么,我只是等着被选择的人。”从来,他就是个不断付出的人,不懂得如何强求爱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