断了讯息月余,他实在担心衍的下落。
“皇上属意谁呢?”互望一眼,向云攸进一步探询圣意。
君命难违,无论皇上要谁微服出巡,他们都没有抗拒的份,只看皇帝要谁去了。
而新婚的向云攸,自然不希望自己会雀屏中选。
否则,他就得请圣意回家说服小娇妻让他出远门。妻子正在怀孕中,他也不希望在这个时候离开妻子身边。
“在你们之中,谁去最适合呢?”皇帝笑笑,不答反问。
“皇上的意思是?”长孙义在心中盘算着。
“朕不勉强谁,所以由你们自己決定,”皇帝将问题推了出去。
长途跋涉还得找人多累哪,长孙义想到这些就实在没兴趣出远门﹔向云攸又得顾及家里怀孕的小娇妻,所以──
“喂喂,你们都看着我干嘛?”频频打呵欠的都王爷,成为其他人的焦点,精神霎时好了起来,感觉不太对劲。
皇帝笑而不语,其他两人的表情可诡譎了。
甭家寡人的都王爷,显然是这次出远门最适合的人选。
*****
愈走愈往荒郊野嶺去,柯夜心的脚步不禁迟疑地減缓。
终于,她小跑步追上一个劲儿往前直走的月衍,拉住他的手臂问道:“月大哥,我们今晚不投宿客棧吗?”前不着村、后不着店的,再往前走,他们就真的得露宿郊外,以天为被、以地为枕了。对象是他,她想来可不觉有半点浪漫。
夜露涼涼,她哪能露宿野外,就这样熬过一整晚呢?
“月大哥,你听到我在说话没有?”见他没有回应,她不禁摇晃他的手臂。
这一路上他都只顾着往前走,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忘了她的存在,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,她腿痠叫他停下好几回,他却完全不曾听见。要不是她费尽吃女乃力气,拼小命赶上他的步伐,早不知被他甩在多老远的地方。
“你说什么?”因为她的摇晃,月衍的注意力才被拉回了些。
“我说你很过分耶﹗”嘟起小嘴,她实在很不满意自己被忽略,而且还忽略了大半天。就算是想事情,也不用花那么久的时间吧。
月衍低头望着她,立即皱起眉头,狐疑地问:“我哪里过分了?”他不记得自己有打她、掐她还是欺负她。
他确信自己──没有对她做出任何事。
“你都没有在听我说话,就是很不礼貌的行为,难道还不算过分?”她单手叉腰,一手指着他的鼻头,理直气壯地指控。
“你烦死了,我有什么义务要听你说话﹖”他冷哼,根本难以理解她的指控。
“谁说没有?”她生气了,气呼呼地道:“你没听过什么叫同舟共济吗?好歹我们现在也算是同一路的人,得互相照应,你当然有义务要听我说话啦﹗”
避它有没有道理,她就是这样瞎掰定了。
“互相照应﹖”他笑了出来,笑得无比冷酷,难掩嘲讽。
这一路上是她硬要跟着他,他从来就不想和她“同舟共济”﹔要说照应,也只有他在照应她的份,她对他又何曾超过任何作用?她只会花他的钱猛吃,拼命拖慢他的脚步而已。
“干嘛,我说得不对吗?”被他一看,她倒有些心虚。
“你刚才到底想说什么?”不想和她争论,月衍干脆跳回正题。
“还说哩,不就问你我们今晚是不是不投宿客棧?”她没好气地道,没忘记悄悄补上两句:“就知道你没在听我说话,没礼貌的傢伙﹗”
没管她过于大声的自言自语,月衍这时才往四周望去,打量起他们所在的环境。只顾着想事情、往前走,他也不知自己何时走到这荒郊野嶺。
“怎么了?”看他愣了半晌,她忍不住询问。
“没什么,我想我们是没客棧住了,就随便找个地方窝一晚吧。”收回心思,他倒不是很介意得露宿野外之事。
“我不要﹗”她想都没想就大声抗议。
一你不要?”何时轮到她作決定了。
“对,我才不要像畜生一样窝在草丛里呢﹗”她严重抗拒。
酷酷地白她一眼,月衍告诉她:
“不要,那你就自力更生,别再跟着我了。”若能就此甩掉她,真是他求之不得的好事。
“你什么意思?”她惊慌了,就怕被他撇下。
“你慢慢想吧﹗”丟下她往前走,月衍头也不回地离去。
柯夜心呆住了,就这么呆在原地望着他走远。
他……真的丟下她走了。
*****
一个时辰后。
不甘不愿的月衍还是回头了,而她当真一步都没有再动过。
她不是他的责任,绝对不是﹗他十分懊恼自己回头的举动,不管怎么想,她都跟他毫无牵扯﹔为什么他就是不能趁此大好机会,甩掉她换来从此以后的逍遥快活,不用再带着一个跟屁虫在后头多美好﹗
抱着膝蹲在地上,柯夜心简直像一块僵化的石头。
“喂,站起来。”他没蹲下去,只用脚碰了碰她的身体。
仰起头,柯夜心以怨懟的眼神望着他。
“干嘛?”他不太情愿地哼了声。
她张开唇,咕哝了些声音。
“什么?”他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。
“我……嗚……”白他一眼,她又再发出含糊的声音。
“你说什么?”
“唔……”调回视线,她一个劲儿盯着地上。
耐性缺缺的月衍,一把扯起她的衣领,瞪视着她的脸问:“有什么话就说清楚,不要支支吾吾半天,你是说给鬼听的吗?”
沉默几秒后,她可怜兮兮地瞅着月衍。
“我脚麻了。”
“呃﹖”
“我脚麻了啦。”委屈的泪水浮上她的眼眶,直直落入他的黑瞳里。
因为脚麻,她连站都站不起来,可以想见她在原地蹲了多久。
月衍愣愣地望着她,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,只觉得好气又好笑。
被他提着衣领,她的眼神极其无辜,模样就像只被逮住的小鸡般无助。缓缓将她放到地上,他也陪她蹲了下去。
“你本来不想回来找我的对不对?”她突然问道。
月衍毫不犹豫地点头,他本来是如此打算就此和她分道扬镖没错。
“那你为什么又回来?”她没有追上去,就是在赌他会不会回来找她。
等了一个时辰,她差点要绝望了。
幸好他老兄尚未泯滅人性,没有当真丟下她一个女人,拍拍一走了之﹔否则,一个人被丟在这荒郊野外,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。
在这个时辰里,庞大的孤独感朝她侵袭而来,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空虚失落,眼泪差点就劈哩啪啦掉下来。
对向来坚强的柯夜心而言,那体会是新鲜得恐怖。
她从不知道孤独是如此可怕的感受。
月衍被她这句话问倒了,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回头。
“我回来看你被野兽咬走了没有,不行吗?”这是他勉强能找出来的藉口。
“你还真坏心。”她睨着他,不高兴地道:“看我还杵在这里,你一定很不开心对吧?”他肯定希望她被财狠虎豹吞了,省得增添他麻烦。
“我没这么说。”他也没这么想。
想到还得满山去找她的尸骸,那感觉说有多差劲就有多差劲。
“你写在脸上了,不用多说。”她赌气地道。
是这样吗?看见他游移的眼神,她不禁有点怀疑。
没有理会她,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腿,淡淡地问:“脚好些了吗﹖”没等她回答,他伸出手隔着衣服替她揉了揉小腿。
“你”──
柯夜心有些震惊,不想大喊男女授受不亲,却猛地想起她从未顾忌过这个。但是,从来没人碰过她的腿,这也是不争的事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