奔京彻在跨步欲离开时,他的小指却让杜舒庭紧紧地抓住,他看向她,她双眼已经紧闭了。
“看来她需要你。”护士看向脆弱的舒庭,接着说道:“这孩子无亲无故的,这个时候没人在身边,也怪可怜的。”
“她没亲人?”
“她是孤儿,八年前高中毕业后,是我介绍她进御皇酒楼的,这孩子很努力,但却因为学历的关系,就只能当个小服务生。”
甭儿?那不是和他一样吗?但他却比她幸运,虽然他也从小失去父母,但他有爱他的爷爷,还有优渥的家世背景,可她却一直在受苦。不知为何,他胸口涌上酸楚。
见他沉默,护士以为他不爱听,连忙道歉。“对不起,辜先生,我不该说这些话烦扰您的。”
奔京彻摆摆手,深沉的视线依然停留在舒庭苍白的脸上。
沈睡后的舒庭终于松手了,他替她盖好被子。
“让她休息吧,醒来再通知我。”他等会儿还有一场视讯会议要开,所以现在他必须离开她回房去开会。
奔京彻才离开没多久,杜舒庭就被吓醒了。梦中,她仿佛还看见铁架往她身上倒下。
她紧揪着胸口,极惊吓地直喘着。
“你不要紧吧?”护士关心地问。
“我没事。”舒庭摇摇头,她只觉得全身又酸又痛。
“会说话就没事了。你不知道,辜先生抱你进来的时候,你吓傻的样子,真让人担心,有空记得去行天宫收收惊。还有,要记得去谢谢辜先生。”护士手里忙着,嘴里还不忘提醒着。
“辜先生……”她好象记得是他抱她来医护室的没错,也记得自己紧紧地揪着他,可是为什么是他呢?他不是不理会她了吗?
“是呀,辜先生这个人真热心。要不是刚好他在餐厅用餐,否则餐厅里全是女孩子,谁能搬得动铁架?我看你不被压死,也会被闷死的。”
“那他……他有说什么吗?”其实她是想问他可有担心、可有惊惶,可是她没立场问。
“你不说,我还忘了。他说过,等你醒了要通知他的。”说着,她就要拨电话。
“不要了,已经麻烦过他一次了。再说,他是饭店的客人,我们不能这么做。”
“你去哪儿?”
杜舒庭起身穿著鞋子。“回宿舍,这里药水味太重了,闻了我会头痛。”
其实令她头痛的不是药水味,而是辜京彻那令人猜不透的反复情绪和心思。
回到宿舍,明明疲累的身体极需要休息,可是舒庭一双眼却睁得大大的。
她看着天花板,想着辜京彻。
他不是只对“家人”好的吗?为什么还要救她?还是他只是路见不平、义勇相劝,好心救了她?
她又想起辜爷爷曾经说过的话,心底悄悄浮出一丝希望,但他冷淡的脸又令她泄气。
唉!她只是这场戏的小配角,身分低微,充其量只比“路人甲”多了一些台词而已,现在剧情的发展,已经没有她的戏分子,她不知还在沉迷什么。
说实在的,如果没有这一连串的“意外”,她和辜京彻根本没有交集,而且他还有个妻子呢,她怎么能多想,这是不合道德的。
唉!沉迷总是让人忘了自己的本分,变得太贪心呐!
电话铃响,她不想接,任着它响了又停,停了又响。
“舒庭,杜舒庭你在吗?”门外忽然传来隔壁寝室林佩茹的叫唤。
“什么事?”杜舒庭开了门。
“呼!幸好你没事,差点吓死我们了。”她重重地松了一口气。
“怎么了?什么事这么急?”
“是李副总找你。护士说你回宿舍了,可是打电话上来,又没人接,李副总急死了。”
“喔?知道他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李副总不是才批准她休假的吗?
“这我哪知呀!你还是快回个电话吧,我餐厅还有班,我要去打卡了。”
杜舒庭拨了电话至餐厅副总办公室。
“舒庭,你怎么都不接电话呢?”李副总声音很焦急。
“副总找我有事?”
“不是我找你,是——”他突然收住了话尾,又改口道:“我只是想看你好点了没,没什么事、没什么事……”
“副总,既然没什么事,那我要去休息了。”现在她终于有了睡意。
“好好好……”
币上电话后,李副总急得满身是汗,戒慎恐惧地对面前的辜京彻交代。“辜先生,舒庭没事,她很好。”
“记住,要是这个替代新娘的人出了事,害我爷爷见不到这个假新娘,我唯你是问。”
“是是是……”
走出办公室,辜京彻心上大石重重一落,呼吸也终于均匀了。
当他四处找不到受伤的杜舒庭时,他竟一颗心提得老高,一口气怎么就是舒不开。
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有会担惊受怕的时候,股票狂跌的那几天,他也没这么紧张过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
他眉头紧皱,思绪第一次失去条理。
休息了两天,杜舒庭终于恢复上班了,再不上班,她这天生的劳禄骨头都快生锈了。
而这两天,辜京彻也没找过她,这令她得到安静,却也倍感失落。
“舒庭,贵宾房的客人要上菜了,怎么还在发呆呀?”
杜舒庭连忙回神,接过郑副理手中的精酿龙虾走向贵宾房。
是辜京彻!她顿了脚步,站在门口,不知道该不该进去,但她一停,郑副理就在她身后嘘来嘘去的,于是她走了进去,故作镇定地上菜,再替辜京彻挟了菜。
“请慢用。”
她浅浅一笑,恭敬地退到一旁,完全是对顾客的专业服务,其实一颗心早就提得高高的,是期待、是抗拒,想见他、却又气他……反正种种矛盾充斥在她心头,她一时也分辨不了自己的心意。
奔京彻靠躺着椅背,双手环胸,若有所思地,似乎并不打算动筷。
仿佛过了一世纪那么久,他才缓缓开口。
“爷爷要见你。”
他的声音轻缓却令杜舒庭紧张得呼吸不顺。她看着他的肩背,并不打算回答他的“私人”问题。
“你没忘记你的责任和义务吧?”辜京彻又道,这次他转过身看着杜舒庭,但眼底一点温度也没有。
“这是公共场合,不适合谈这个问题。辜先生,您还是先用餐吧。”
奔京彻搅着眼前的晶翅瑶柱羹,一点胃口也没有。
爷爷这几天直嚷着要见杜舒庭,为了让她不受干扰地得到充分休息,他有借口用到没借口,谁知今天爷爷在见不到杜舒庭下,病情突然恶化。
“爷爷送入加护病房了。”他突然说道,声音有些紧。
“怎么会这样呢?他没事吧?”舒庭心口涌上一阵难受和内疚。
“你在乎吗?”他嗤道,丢下手中的瓮匙。
“我当然在乎——”
“如果你在乎,你就不会破坏我的婚礼,让他老人家气得病情加重,如果他老人家有个什么,我绝对不放过你!”
奔京彻立刻打断她,逼近她,将对爷爷的担心和气忿全转移到她身上,盖去了他对她那份隐约的关怀。
“对不起。”舒庭踉跄地退了一步,难过地涌上泪,她知道自己犯了不可原谅的错,她也想弥补,可是她怎么做都有心无力。
“现在你知道你闯下多严重的祸了吗?”见她难过,他的心霍地软下来了。
舒庭点点头,泪滴了下来。
“把你的手机留下,以后我要你随传随到。”
舒庭猛抬头。“那我的工作怎么办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