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在发烧,刚刚他触上她肩头时,那烫人的热度已穿透衣料蕴上了他的指尖,慕容恕英挺的眉微微皱起。
即使她一脸憔悴,即使她娇美的唇已不再红润,可如此虚弱的她,依然美得令人屏息,让人忍不住想要拥入怀中细细呵护。
但,这种怜香惜玉的事,不是他会做的,更何况,这样的结果,还是他用心安排的。慕容恕嗤笑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,依然冷眼看她。
她的头好沉……她的四肢像不是自己的……从昏迷中微微惊醒的曲无瑕眉头无意识地蹙起,轻微地颤动着。
不……她不要睁开眼,只要一睁开眼,无边无际的阴怨就会将她完全包围,每个牌位都在历历指责着她的罪孽深重……可,不睁开眼,永无止息的梦魇又会缠绕着她,强烈的自责也会将她的心紧紧攫住,将她逼至崩溃边缘……
她该醒来,还是就此沉去?两者都是难以承受的折磨,叫她如何选择……
她想回忆那双邪魅的瞳眸来镇恒自己惶惧的心,却发现他只会将她推入更深的炼狱,勾起她更深层的罪恶感……谁来解救她?谁来解救她远离这罪恶的命运?
慕容恕睨她许久,最后终于单膝点地要将她抱起,此时,她却有了动静。
“我不要生在曲家……我不要生在清明酉时……我不想……我真的不想的……”昏沉的她开始模糊呓语,泪像断线的珍珠不断滚落。
即使是昏迷中,她也不忘哭泣吗?慕容恕轻轻拭去她颊上的泪,感觉温热的湿濡感在指尖泛开,黑眸转为难以解读的深沉。
她何尝愿意造成这一切?就如你何尝愿意和她同时辰出生?慕容渊的话亦同时在耳畔响起,慕容恕浑身一震,看着她锁满深愁的容颜,原本冷硬的心,竟不由自主地微微动摇。
但,只一瞬间,眼中曾有的波动又悄然而逝,转为惯有的冷冽。他将她轻柔地抱起,走出这片阴暗的天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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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醒了……总该睁开眼的……曲无瑕颤抖着眼睫,强忍心头的恐惧扬起眼睫,所见的情景让她惊讶的一坐起身,然而一涌而上的昏眩随即让她又躺了回去。
她正躺在一张榻上,阳光温和地从微敞的窗棂透进,间或扬起的暖风吹动着丝柔的帏幔。房里秀气雅致的摆置,跟那间森冷的房间差了十万八千里。
曲无瑕怔然。她……在做梦吗?月兑离梦魇的她,终于得以做了个美梦吗?
“你醒了?”书儿勾起帏幔,端着汤药在榻边坐下。
“书儿?”她疑惑地低喃,这太清晰了,根本就不像是梦境。凑到唇边的浓苦,更是证明了所处环境的真实。她浑然不觉地将苦涩的药汁喝下,不敢相信自己真离开了那个残酷的地方。
“大夫说你受到惊吓,还受了点风寒,多休息就没事。”书儿为她拭去唇边残留的药汁。“这里是你以后住的厢房,你可以不用害怕了。”
“嗯。”她轻轻点头,书儿安慰的言语,让她心头升起一阵暖意。“是他……让我离开那里的吗?”顿了会儿,她犹疑问道。
那是因为爷不想太早失去复仇的乐趣的……书儿没将慕容恕的原意说出,怕会刺激虚弱的她。“除了爷,还能有谁呢?”她笑笑。
曲无瑕闭上眼,微扬的唇畔噙着抹心宁,噙着抹感动。至少,他还不到弃她不理的地步啊……
看着她柔美的笑靥,书儿发觉曾有的怨怼全都烟消云散了。算她无用吧,算她心软吧,她实在恨不起这样善良温柔的人。
“那里……有你的亲人吗?”缓缓地,曲无瑕问道,带着浓浓的不安与歉疚。
书儿顿了下,知道她问的是那间祭堂里的牌位,随即摇头。“没有。”却有大半是再熟悉不过的街坊邻居。
听出书儿的声音里带着保留,曲无瑕双手握紧丝被,微微地颤抖,再次泛红了眼。“我很抱歉,真的……”
书儿叹了口气。“我知道,他们也都知道。”要怪,就只能怪曲衡那只吃人不吐骨头的冷血妖怪吧!
这算是一种宽恕了。“谢谢……谢谢……”曲无瑕感动得泪如雨下,不住哽泣喃道。
心念甫动,书儿的手已覆上她纤弱的肩头,用拍抚给予安慰。书儿嘲讽地笑笑,轻叹了口气。为何她的纯真善良感动得了她,却感动不了她那冷血的爹呢?而爷,又要何时才会感动呢?
***
经过几天的调养,曲无瑕的气色已好了许多。这些天,慕容恕从未出现她的眼前,在微微放心的同时,布满心头的却是更多浓烈的挂念。
她,是心系着他的。
望着眼前的碧水盈盈,坐在亭内的曲无瑕斜倚亭柱,怔怔出神。
经过书儿的解说,她才明白这座庄园建筑在西湖岸旁,即使身处庄园之内,亦可将西湖四时的美景尽收眼底。而这座“凌波亭”是府中尽览西湖景致最佳的观望地点,就在她所住的厢房不远处。
遥望而去,风景清丽的白堤隐约可见。那里有座桥,是她和他初会的地点,也是白蛇娘娘与许仙初会的地点。
传说的结局是悲哀的,而她呢?她甚至不敢多想。
靶觉身后有人接近,她不疑有他地回头。“书儿,要回房了吗……”迎上的,却是那双令她心悬不已的眸子。毫无心理准备的她唯一能做的只是连忙低垂螓首,下意识地揪紧了衣摆,怕许久不见的他,带来的是她承受不起的伤害。
然而,心头掩不住的企盼,却让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偷偷朝他觑去。
他魅佞依然,不曾因不见她而有了影响;而她,却因担虑、却因牵挂,而日渐形销骨立。这对比是昭然若揭的,她永远只能困在他的掌握之中转旋,而他,永远也不可能被她牵动一丝一毫。
“风景美吗?”他自身后将她纤细的身子拥进怀中,举止是如此自然亲昵,仿佛他们不曾分离,仿佛他对她的仇恨和伤害,都不曾发生过。
叫她如何怨得了他呢?曲无瑕闭眼往身后的温暖胸膛偎去,她没有答话,只是轻轻地点头,无声地轻喟了口气。
“和细雨纷飞的情景,何者较美?”他俯首在她颈窝处细细厮磨,低醇问道。
她知道他问的是那日初会的情景。缥缈的焦距望向远方,她低道:“雨天诱人,如今伤人,我无法分辨。”
“怎会无法分辨?最美的,是你……”他哑声低笑,温热的唇含住她圆润的耳垂,细细挑弄着,不安分的手沿着她窈窕的曲线滑过,勾勒出她的玲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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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瞧,一直到这儿,都是属于爷的区域呢!”书儿指着前方的潋滟水色,兴奋地喊道。
她们现正在一艘小舟之上,徜徉在西湖的碧水青天之间。舟尾有一名船夫负责划桨,书儿坐在曲无瑕身旁,为她介绍四周的景物。
曲无瑕顺着望去,已分不清心头的情绪波动是因乍见美景而起,抑或是为慕容恕靶到与有荣焉而起。
不远处,是她眺望了无数日的白堤。“不能再前进些吗?”问句里带着恳求。
“不能出了这个范围的。”书儿眉头拧了起来,用力摇头。
知道书儿的顾虑,曲无瑕解释。“我不是想逃离,我只是……”只是……想多回忆当日初会的情景而已……何苦呢?语音顿了下来,她摇头笑了笑。“没关系,回去吧!”
书儿这才释怀,朝船夫打了个手势,小舟往来时的岸口划去。
说真的,她越来越拒绝不了曲姑娘的盈盈水眸了,尤其是她若有所求地瞅着人瞧时,更是让人无法狠心说不。幸好体贴的曲姑娘总是拿捏得准分寸,从不曾坚持一些会让她挨责的要求来为难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