伤害会使一个人成长吗?他从未见过那种哀戚绝美的表情,像是哀莫大于心死;那表情紧攫了他的心神,更揪痛了他的心!司敬之仰首闭眼,手抚着额角,纠结的眉宇间紧锁着化不去的苦恼。
他要如何说服自己把她当个孩子看待?在这他意识到她已成长的时候……
“喂!你过来。”
秦舞正在花园里的池旁,怔怔地盯着隐隐的水波沉思着,却被这声无礼的嚷声给打断。一回头,看见趾高气扬的吴雪莲带着几个贵族千金站在前方的凉亭,一脸兴师问罪的模样。
大家闺秀?秦舞嗤笑,趁着今天静庄里的男子都结伴出去打猎的好机会,狰狞的面孔就出来啦!她别过头,对那群娘子军视若无睹。
她吴雪莲何尝受过这种待遇来着?“迎春,去把她给我架来!”吴雪莲脚一跺,气急败坏地指着泰舞怒道。
迎春立刻应是,跑下了凉亭,伸手就要往秦舞抓去。
秦舞不耐地拧眉,连闪都不想闪,直接反抓住迎春的手臂,沉道:“别惹我,不然我把你摔到水池里去。”
迎春努力挣扎却完全挣不开,急忙张口求救。“小姐,救救迎春响!”
“你太过分了!”吴雪莲怒呼一声,手一扬,呼朋引伴地冲到了秦舞身边,将她团团围住。“你这贱民没资格碰本小姐的婢女,快放开她!”
“司敬之不也是贱民吗?怎么他连你的手都碰得?”秦舞冷冷嗤笑,松了手,她根本不屑跟她们在这里胶着。
“别把司公子跟你相提并论!”提到司敬之的名字,吴雪莲更为火大,双手插腰,
骄蛮地质问道:“说,你跟他是什么关系?”
“表兄妹。”秦舞翻了翻白眼,并没有违反地和司敬之之间的约定,即使她实在很想揪着吴雪莲的襟口,放声大吼说她是他末过门的妻子。“一表三千里哟!”吴雪莲嗤之以鼻,伸出食指直戳秦舞的肩头。“我警告你,不管你和他是什么关系,不准你对他有任何妄想,听见没有?”每说一字就戳一下,每一下都戳得又准又重。
“别碰我!”秦舞忍无可忍,运劲将她那只放肆无礼的手拍掉。
“哎呀!”吴雪莲捧着发红的手背,疼出了眼泪。“你这野蛮的平民,居然敢动手打我?”旁边的千金们见了也都惊叫连连,纷纷谴责。
“你刚刚那举动就不野蛮吗?这算是便宜你了,别再来惹我。”她连一成力都没使上,居然能叫成这样?秦舞没心情再跟她们搅和下去,侧身想从她们之间离开,却被吴雪莲拉住了衣袖。
“你以为有司公子罩你,你就拿娇了吗?也不自己照照镜子,全身上下一点首饰也没有,一脸穷酸样,凭什么赖着人家啊?人家司公子是好心,才会照顾你这小里小气的贱民,你还当真以为自己配得上人家?别做梦了!他可是堂堂利部尚书,也只有本小姐跟他才是门当户对、郎才女貌,哪像你这么不知丑,癞蛤蟆也妄想吃天鹅肉!”吴雪莲张牙舞爪的,和后头群起附和的女子们将狠毒泼辣的一面发挥得淋漓尽致。
秦舞冷笑。“尚书又如何?你看过他被贬到许州的落魄地步没有?就算他当上了丞相,司敬之依然是司敬之,本姑娘和他配不配,还轮不到你来评断。”而后她脸色一板,怒斥道:“闪开,别挡着本姑娘!”
“你这不知好歹的贱女人!傍我打,把她推下水地去!”吴雪莲气极,歇斯底里地尖嚷,自己也扯住秦舞的手,用尽力气直往水池的方向拉,其他的人见状,也急忙上前帮忙。
一人难敌众手,秦舞虽稳住了步子没让她们推下水,但她们七手八脚地往她身上直抓,那修得又尖又长的指甲可刮得她隐隐生疼。她极力压抑着怒气,不想和她们一般见识,怕自己一出手会打伤了妖弱的她们,可当吴雪莲超乱一巴掌拥上了她的脸颊时,她就再也忍不住了。
“疯女人!”她袖子用力一挥,将她们震退了数步,几个起落后,人已月兑出重围,离开了花园。
“呀——”“救我——”只闻水池边一阵混乱,几个比较靠近池畔的人失去平衡,纷纷跌落水里,害人不成反害己。其他人见状连忙伸手相救,少不了又是几个泥菩萨过江的被拖进了水里。
吴雪莲气得全身发抖。那个死丫头没教训到,自己的人反而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,叫她这口气怎么吞忍得下!
秦舞,你给我记着!吴雪莲赤红的眼盈满了恶毒,听到身后传来申吟连连,心火更盛。“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户用力一跺脚,头也不回地离开。
傍晚时分,出外猎游的男子们全回到了静在。静在的仆佣们连忙接过丰盛的猎获,回厨房调理。
“敬之,今天多亏有你,否则咱们可要空手而返了。”唐临援走到司敬之身旁赞道,一脸崇拜。
“运气罢了。”司敬之微微一笑,动手除下手套。
今天他总算大开眼界了,这群养尊处代的公子哥儿们竟羸弱到连一张弓都拉不开,
整程只会放出狂犬拼命地追逐兽物,毫无技巧可言,这样的程度居然还敢将之称为“打猎”?叫赛跑还差不多!
“哼!要不是你抢走我的猎物,今天满载而归的人会是我。”吴呈恩闻言将手套甩在地上,很恨地往房里走去。自从初见就被司敬之瞪得无法动弹后,他就一直对司敬之心存怨恨。
司敬之微扬起后角,把他当成狗吠一样置若罔闻,和唐临援无奈相视一笑。
“没有人陪,不知道小舞今天会不会觉得无聊?”唐临援突然冒出一句。
司敬之微微一怔,好不容易因狩猎转为轻快的心情又沉重了起来。她那时的表情,
还深刻地印在脑海里。他随即掩下瞬间的失神,轻松笑道:“应该不会吧,这里姑娘家那么多。”
唐临援跟着笑了几声,神情有些踌躇,迟疑了一会儿,才鼓起勇气问道:“不知小舞姑娘她……是否已经有对象了?”
司敬之看着那张斯文害羞的脸,“没有”两个字就这么梗在喉头,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唐临援是他从一开始就属意的对象,能有这样的发展,不是他所乐见的吗?可为何他的胸口却感到沉窒,像是压了块大石般喘不过气来?“我觉得小舞是个很好的姑娘,我想回去禀报我爹,请他为我作主……”唐临援叨叨絮絮地自言自语了一堆,才又突然想起似地问:“对了,你还没回答我,小舞她……有心上人吗?”
司敬之还来不及决定他该回答有或没有时,就被一个做作的女声给打断了。
“司公子……”吴雪莲泪流满面,无限哀怨地飞扑到他的怀里。
他从不曾这么欢迎过她的出现,让他避开了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。司敬之朝唐临援歉意一笑,将吴雪莲偎软的身子扶正。“发生了什么事?”抬头一看,她后头居然还站了几个姑娘,而且个个都哭得惨不忍睹,一身狼狈。
“今天下午我怕小舞一个人无聊,好意邀了她们去找小舞聊天,谁知道小舞反而生起气来,用武功把她们扫进了水池,她只有袖子一挥而已,她们就掉下去了,呜……好可怕哦……”吴雪莲哭诉着,整个人又靠了上去。
司敬之拧眉思忖。吴雪莲的心机深沉,她的活能信几分?可小舞性情暴烈、身怀武功却又是不争的事实…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
“请各位姑娘先回房更衣吧,待会儿晚膳时司某会以水酒—一向各位致歉。”司敬之不动声色,没将心中的疑虑表现出来,对她们温柔微笑,拱手一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