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丹心差人送来一桶净身用的热水后,斯擎天抱着她一块坐至浴桶里,让热水柔柔舒缓了他俩筋骨与肌肉方面的不适。聆听着开阳心满意足的叹息声,他侧首看看气色似好多了的她,而后抬手主动为坐在胸前的她按起她酸疼的两肩。
舒服得两眼都瞇上的她,在他按完了肩头时,顺手扬起右臂示意他继续。
“你今儿个这么坐怀不乱?”
“昨晚都乱几回了?再乱下去的话,蔺言少不了又要唾弃咱们俩纵欲过度。”拖她一块下水的斩擎天轻描淡写地问:“别说我好面子,妳说,妳有那个脸面为了这理由再上门找她一回吗?”
她面色微诽,“没有。”她的脸皮才没他的那么厚。
“那妳就安分点,别再继续虐夫了。”他以掌心拍拍她的头顶,抱着她一块浸在热水中,享受着这难得的亲昵。
带着热意的水气扑面而来,彷佛身下所浸着的,是一场温热的午后梦境,开阳靠在他的胸前,看着他取来置在浴桶旁的木梳,有耐心地为她梳着她的湿发。
“开阳姑娘,客栈外有人找妳。”几乎就在开阳快睡着时,奉命前来的丹心,站在门外拍着门扇轻唤。
“谁找她?”斩擎天在开阳整个人都坐直了身子,一手按住她扬声朝外头问。
“吏部。”语气急得似一刻也不能等的丹心再禀,“盟主大人,咱们整间客栈已遭人派兵被包围了,东翁要开阳姑娘尽快出去解决问题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不给斩擎天有发问的余地,开阳在差走了丹心后,随即起身着装。
当她自衣柜里取出上官如意早就为她备好的一套官服穿上,并梳起他人从未看过的官髻时,早已着好装站在一旁的斩擎天,蓦然明白了,一直都悬在他们心坎上不曾道出的别离日期,原来就是在这么个飘着薄薄雪花的清晨里。
刻意别开了脸,不去看斩擎天探询的目光,开阳在打点自己整齐后即转身步出房内。在这两两无言的路上,有一度,开阳再次在有间客栈错纵复杂的巷弄里迷了路,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斩擎天,不语地改走在她的前头为她领路后,她这才能顺利地走到本馆大门。
伸手打开本馆大门前,斩擎天忍不住止住了手边的动作旋过身子,定看着好似早就下定决心的她。
“妳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?”
“没有。”开阳漾出了他难以理解的开朗笑靥,走上前一掌重拍着他的肩,而后爽快地推开门朝外头走去。
早已被人潮挤得水泄不通的客栈大厅里,一张张宫中熟悉的面孔,在阳光下看来,显得格外模糊不清,开阳先是走上前对打扰了东翁的生意致歉,在东翁错愕的目光下,她再转首朝一早就待在客栈里的上官如意颔首致意,接着,无视于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斩擎天,她在官员的引领下,大步迈出客栈大门走向那顶候在雪地里的官轿。
东翁走至斩擎天的身旁,对他连拦也不拦的举动感到满心不解。
“盟主大人,你就让她走得这么潇洒?”他以为她往后还有机会出宫不成?
斩擎天不语地站在原地,张大了双眼似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牢牢刻画在眼底般,一直目送着开阳逐渐远去的身影。当开阳在上轿之前,回首别有用意地看了他许久,又在下一刻毫不犹豫地上轿后,没有再目送着那顶官轿子离去的他,只是转过身,默然地走回了那一间仅仅只相隔一日,在没有了她之后,格外寂静冷清的天字五号房。
开阳被请回宫的次日,在回栈的住户们的怂恿下,被迫赶走客栈众客出门只纳自家房客的东翁,在请来闭门不出的斩擎天后,即坐在客栈大厅里,详细地听着上官如意对他们这些局外人解释起开阳的身分。
直至今日,他们这才知道,开阳的身分乃是皇帝御前侍棋大夫,无道王朝有史以来第一位破格晋等的女官,亦是当今皇帝除了又爱又惧的千里侯步青云外,眼下百官中最疼爱的一名官员,据说为了将她留在身边,打从她入宫以来,皇帝就从不曾让她出宫过。就在数月前,当她出宫奔丧不过百日,皇帝即已等不及地命人将她给迎回宫中,岂料她却在那时失去了踪影。
而就在前几日,宫中传出了宫变的传闻,身为皇帝亲弟的豫王有心夺嫡,早已拉拢了泰半朝臣与皇亲,准备着手进行叛变夺下帝位。虽然这传闻尚未得到证实,可开阳却听说是这场密谋里百密一疏的唯一人证,也因此为免走漏风声,宫里宫外急欲对她灭口之人多不胜数,只是就在她已逃了那么久后,宫中亲帝派的保皇党与亲王派的两造人马,却在这时连手逼她入宫,全然无视于她的性命安危。
听完了她的话后,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始终不发一语的斩擎天。
“烦恼不是我的作风,若有问题,那我动手解决便是。”坐在客栈里,任由众人对他投以疑惑目光的斩擎天,不动如山地喝完手中的香茗。
“说得好。”现实派的封浩很认真地问:“但该怎么做?”
“将她抢回来?”武人派的左刚,所说的当然是最直接也不顾后果的办法。
坏事做多的东翁一脸无所谓,“不然呢?”收效最是迅速,又能确保开阳的安全。
“盟主大人所抢的对象,可是陛下最心爱的官。”封浩第一个投反对票。“再说陛下也知他与一号房的同居一个客栈,你要他拖累一号房的,或是牵连这间客栈?”谁能担保身为一国之君的皇帝不会因颜面而对他人做出什么事来?
“这你就不明白了。”东翁朝他摇摇指,“话说,陛下是当皇帝的,一号房是当官的,而咱们的盟主大人呢?草野莽夫一个,不就只是个江湖的武林中人而已?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,这与当皇帝或是当官的何干来着?”
“可是……”
东翁鼓励地朝斩擎天点点头,“所以说,那个下定决心的,你就去抢吧,我想现今应当还没人敢与你这连任十六年的武林盟主作对才是,因为就算是要打,恐怕也得等到个天才出现才能打得过你。”
“就这么简单?一号房的怎么办?”
“一号房的若是咳个两声,无论是皇帝或是朝廷那方面,不就什么事都摆平了?”长久以来不都一直是这样?
左刚举起一手,“可姓步的小人摆明了他这一回不掺和这事。”
被召来客栈里开家庭会议,却始终被人干晾在一旁无视的上官如意,满心不是滋味地为自己倒了盏茶。
“你们的话一昙全都只绕着那位姓步的侯爷,敢情我不是一号房的房客来着?”这些男人偏心呀?
谤据步青云的密报,老早就知她与开阳密谋的斩擎天,在人人都转过头去看她时,淡淡地问。
“妳在暗地里动了什么手脚?”他就不信这对成天都在斗来斗去的夫妻,会在私底下什么事都没做。
她笑得很无辜,“我只是共犯。”这么有趣的事她怎能不凑一脚?
“开阳会有事吗?”
“我保她不死。”开玩笑,打她头一日见着开阳起,她就一直卖力地在党派军政里头做牛做马,她怎可能会让煮熟的鸭子飞了?
“妳有几成把握?”斩擎天冷静地再问,很是希望这位邻居的手段能与另一名邻居一般高。
“十成十。”上官如意得意地扬高了下颔,“纵使那位侯爷处处与我作对,不让我插手管上这事,但看在同是邻居的份上,我就算赔上身家与我爹的官位也照样力保开阳不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