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料到她哪儿不打,偏打佛手印之处,当下心脉被震得大乱的湛月,一手掩著胸口,喘息不已地瞪著坐在原地连动都未动,且毫发未损的蔺言。
一脸没事样的蔺言,盯著湛月虽是狼狈,但看上去仍旧娇俏可爱的面容。
或许那些死在湛月手下之人,大都是遭这张过度年轻的脸孔骗过吧,可那些人却不知,这个湛月看上去虽是无邪又年轻,但骨子里,她却是个只要谁出得起价钱,人人都可聘她杀人的杀手。而在蔺氏一门里待过那么多年的湛月,也从不屑学习医术,她习的,反而是门外他人传给她的邪派武功。
“我爹生前不是严禁你再练那些邪门的功夫了吗?”蔺言懒懒地问著,并偏首闪过她那带著剧毒的指尖。
“我不似你愿放弃大好前程,宁愿穷在这分文不取!”谁像她一样,开什么义医馆?她可以抛弃以往她在江湖上高高在上的地位,别人可不似她那般没出息。
“我高兴。”蔺言边问边不著痕迹地拉出左腕上的金色细线,“告诉我,你这张脸是怎么来的?”
湛月顿了顿,微眯起眼,出手更是招招不留情。
“你真以为,吸取少女之血来练那邪门的功夫,就可保有青春?”根本就没把她看在眼里的蔺言,提不起劲地自右腕抽出一根银针,在她又想把手伸过来时,轻巧地将银针笔直地插透她的腕间。
湛月忙不迭地收回手,可仍是慢了一步,鲜血沿著银针不断沁出滴下,令她整只手麻痹得无法再动,她忍痛地拔掉那根银针,撕去面上天真可爱的表相,朝蔺言狞笑。
“事实证明,它很有效,不是吗?”只要能够留住岁月,哪怕再怎么邪门,她都愿意去练!
可蔺言就爱踩她的痛处,“湛月,你也三十有六了,为何你就是不认老?”
“住口!”
“世上无永远的青春。”反正时候到了,每个人都一样得尘归尘土归土,有差面皮上看来老个几岁吗?
“谁说无永远的青春?”湛月最不平的这就是这一点,“你看起来就永远都像是十六、七岁的少女!”
蔺言耸耸肩,“天生丽质。”
“少说废话,你究竟治不治我的伤?”不愿再与她耗下去,加上旧伤未愈又被添了新伤,失去耐性的湛月,恐吓性地抬起完好无缺的另一手。
“不治。”蔺言在泼冷水之馀,扬起一指指向她尚完好无缺的手腕,“你若要再动手是可以,但你最好考虑清楚。”
照她所指的方向看去,不知何时,一条金线已紧紧缠住她腕间,她愕然地看向方才像是连动都没动过的蔺言。
“什么……你是什么时候下的手?”这怎么可能?她俩之间的距离就这么近,她不可能没看见蔺言是何时出手的。
“要嘛,就滚,若不,就留下一只手。”还等著看其他病人的蔺言,刻意扯了下手中的金线,登时疼得她忍不住申吟。
湛月回首看了帘外远处的人影一会儿,登时心中有了计较。
“你要在你的病人面前开杀戒吗?”若是抖出她的底细,看她往后还有哪个病号敢上门就诊。
蔺言的目光骤冷,“威胁我?”啧,好歹同门多年,也不去打听打听,她这人最坏的一个毛病兼缺点,就是最讨厌有人同她挑衅了。
“你若废我一手,我会杀光你所有的病人。”不清楚她脾气的湛月,为保自己一手,在下一刻,果然说出令蔺言十分不悦的字句。
“湛月。”刻意扯紧了手中的金线后,蔺言缓缓抬起头,“你认为,天水一色或是左刚,他们出手有我狠吗?”想当年她在杀手界如日中天时,那两个男人根本还没闯出个什么名堂来呢。
朝她直射而来的目光,那眼底的杀意,令湛月直觉得她彷佛又见著了当年的蔺言。不知怎地,聆听著蔺言冷清的语调,一股寒栗像整群食人蚁似的,不理会她的抵抗,开始攻城掠地的爬上她的后颈。
“或是你认为……”难得露出许久不见的本性,蔺言冷笑地再问,“我不会断你全身经脉骨头,也不会剐花你最在意的脸,再慢慢刨下你身上所有的肉,只会给你一掌或一刀?”
湛月咽了咽口水,在蔺言残忍露骨的威胁下,总算是回想起当年蔺言是如何在极短的时间内,在杀手界站稳地位……望著蔺言的恫喝目光,在她的脑海里,不自觉地晃过那一桩桩蔺言独自一人所犯下的血案……
“你想试哪一样?”蔺言偏著头笑问,指尖稍一用力,紧缠住的金线立即将湛月的腕间割划出不断沁出血水的伤口。
“都不想。”虽是不甘心,但很怕蔺言若再一用力,她就得断腕,因此她也只能忍著疼答道。
“滚。”
蔺言在把话说完后,随即以指尖划断金线,任湛月掩著手腕,几乎是以逃的速度离开诊间。
“看够了吧?”坐在原地未动的她,冷声地对躲在后面已经够久的男人说著。
天水一色一手揭开她身后的布帘,两手环著胸靠在门边。
“你这么无情?再怎么说,她都是你的同门。”若是可以,他还真想让左刚听听方才蔺言所说的那些话,或许如此一来,左刚就会对蔺言彻底死心了。
“我爱治谁就治谁。”比起湛月,她更讨厌的是这个早就知道她是什么人的天水一色。
“那,咱们就不谈你的规矩,聊些别的吧。”
“不送。”她马上站起身,在欲拉开前头的帘子赶他出去时,天水一色已闪身至她的面前。
“据我所知,大约是在几年前,你做的可不是行医这一途。”江湖上,姓蔺的只有一人,而那一人,曾在数年前血洗江湖,且令人闻风丧胆。
她配合地问:“那又如何?”
“你不想重操旧业吗?”这世上哪有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蠢事?他才不相信她一点都不想回到以往光荣的日子里。
“不想。”还以为他能说出些什么让她感兴趣的话呢,没想到又是这些,无聊。
“你不回味以往的风光?”天水一色漾著笑脸,压低了音量在她耳边轻问。
她退了一步拒绝他的接近,“没兴趣。”
“那我就挑明了说吧。”他将手指头转呀转的,最后转至她的眉前,“若我说,我要逮你归案呢?”
蔺言从容地问:“你可有罪证?”逮她?真是天大的笑话。
“目前是没有。”
不想再多听他废言一字,蔺言索性拉开布帘,好声好气地将一室等待著她的病人赶出门外,在门外挂上今日休诊的牌子后,在众人失望的目光下关起义医馆的大门。
“听人说,在令尊门下,还有个方才你狠心不治的高徒湛月。”还是不肯走人的天水一色,犹跟在她的后头继续说著,“她与你不同,她行事并不若你那般小心低调,因此她的罪证在我手中多得是。”
“所以?”已经完全没心情看诊的她随口应著,忙碌地走过他的身边,转身拐进药房里,打算待会再去熬一碗会苦得让左刚苦到哭爹叫娘的药给他补补身子。
“我要亲自逮她归案。”一路尾随著她至药房里,天水一色站在她身后撂下话。
“与我无关。”
“即使我会杀了她?”长久以来,对於蔺言这名可说是杀手界传奇的人物,只能听说而不能亲见的天水一色,在今日见识了她的作风后,他愈问愈是感兴趣。
忙著找药的蔺言没有回首,还是老话一句。
“与我,无关。”
“那,咱们就后会有期了。”已经把话带到后,天水一色即转身走出药房,打算从本馆大门离开这儿,可就在他离开这一果时,他并没有注意到,那一抹始终跟在他身后,保持一定距离的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