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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十夜话 第20页

作者:绿痕

“狂风寨,黑风寨、胡狼寨……怎么每个寨名都取得这么明白?”这根本就摆明了在大门上挂着“我要抢你”这四字嘛。

坐在马车里的无邪,在这条山道上第三次路经土匪山寨时,忍不住大皱其眉,开始唾弃起那些比邻着山头而居的土匪寨子。

孔雀见怪不怪,“写得明白点也好,至少抢人时省事。”这样只要直接在山路上跳出来报出寨名就可行抢了,省得再啰啰唆唆解释半天。

“你确定真不去这些地方逛逛?”她趴在车窗窗口,一副好不惋惜的模样。

“我非常确定。”她以为那是名胜还是古迹?那是土匪窝啊。

“可惜了……”她依依不舍地看着心目中的观光景点慢慢远去。

“娘娘,喝水。”孔雀将水袋递至她的面前,试着转移她多余的注意力。

牛皮制的水袋,一路上她虽已用过了好几回,但水袋袋口太小,且重心也不易拿捏,她不是常把水倒得满脸,就是张大嘴等了老半天也不见有半点水滴出,孔雀在她这回又喝不到水时,适时地提高袋尾,甘冽的泉水一路自袋中滑进她的小口,在她来得及叫停时,不少泉水又沾湿了她的脸庞。

车厢里的光线并不幽暗,自外头照进来的阳光映亮了她脸上的水珠,有些滴落在她乌黑发梢上的水珠,看上去,就像是清晨草叶上莹莹的晨露,而沾亮芳唇的水珠,看来甜润可口,似正诱人一亲芳泽。

不知怎地,他忽然很想吃葡萄。

汁多味美、芳香甜女敕……一口咬下去……

“孔雀,你饿了吗?”她不解地看着他一副嘴馋的模样。

“……晌午了,娘娘该用饭了。”忘掉、忘掉!罢刚胡思乱想的统统都忘掉!

表面上装作镇定沉着的孔雀,拍了拍前头示意南斗停车,接着他先行下车观察了四下一会,确定很安全后,这才扶她下车。

“将军大人,前头的路况不是很好,无法让马车通过。”负责探路的北斗,将马骑至他们的面前停住。

“没有替代的路?”

“水路。”北斗指向他们面前的大湖。

“也好,这样较省时,且这附近的山头风评也不是太好。”孔雀向他颔首,“你去雇艘船来。”

“是。”

“我……我不要坐船……”正在用膳的无邪,一听到他们要经过眼前的大湖,她的声音开始颤抖。

“前头的路不好走,坐船稳当些。”孔雀没注意到她的异样,边对她解释边去车上拿下他们携带的东西。

“我不要坐船……”这一回她就说得比较大声了。

“为何?”拿好行李的孔雀走至她的身旁,见她说不出个理由来,于是拉了她就往小坡下走,“船雇来了,走吧。”

不顾她的反对,孔雀拉着她走向已在岸边靠好的舢舨,拎着她上了舢舨后,他将她置于舢舨正中央,而他与北斗、南斗则护着她围绕着她坐下。

竹枝插入水中推动,又高高拔起再插入的声音,是舢舨上唯一的声响,今儿个天候很好,远方的绿竹迎风摇曳,像一排排的绿浪,片片竹叶随风飘至湖中,留下了风与叶的足迹。

孔雀是在她完全不出声时察觉她的不对劲,则首一看,原本红润的脸蛋。此刻已变得雪白异常,且她还紧紧绞握着十指。经常出现在她脸上的笑容,则不知已隐居至何处。

“娘娘?”见她一径低垂着头瞧着自己的黄裙,他忍不住凑至她的身旁。

在他将指尖拾起她的下颔前,她像是再也不能忍受般地站起身,登时舢舨摇晃了一下,他才想将她拉下坐好,她却一把撇开他,不顾这湖面有多宽广,她将两脚重重一暗,直接以轻功横渡湖面。

大惊失色的孔雀连忙追在她的身后,跃在他前头的无邪,每当就快因无立足之地而坠湖时,她总会利用飘落在湖面上的竹叶,藉那小小立足之地再起,当跟在她后头有样学样的孔雀追上她时,她已在湖岸的另一端。

居然一声不吭的就在他的面前玩命?被她惹出满月复火气的孔雀才走上前想好好训斥她一顿时,却发现已站在岸边远处的她,脸上毫无表情,眸子里显得空洞洞的。

她不笑了。

总是在脸上带着笑靥的她,不笑时,看来一点都不像是她,仿佛笑容天生就是她的一部分,少了它,就不像她了……他赫然发现自己很不习惯面对这张没有笑容的脸庞。

他不是早已经习惯夜色给他的冷脸了?怎么在她身上他就适应不良?

“若我讨好妳,妳能不能笑一个?”在他意识到他说了些什么时,他已把话说出口。

“你想怎么讨好我?”

“让妳吃豆腐如何?”他一手扶住她的肩头,看她的样子就像快站不住了。

无邪深深吁了一口气,颤抖地靠着他坐下,两手还紧捉住他的衣袖,浑身乏力的她身子往前一倾,整个人就倒进他的怀里。

“我想歇一会……”说着说着她眼睛就闭上了

孔雀不知她发生了何事,也从没见过她这么害怕的样子,他将视线调至湖面上还未过来的舢舨,再低头看向她,见她像是累坏了,他也不好吵醒她,只是当北斗与南斗也上岸时,被吵醒的她又推开他独自坐在一旁,一径地瞪着湖面发呆。

将北斗和南斗打发去弄个过夜的地方后,孔雀踱回她的身边坐下。

“妳在想什么?”

“男人。”

“不许乱想!”他额上的青筋差点爆出。

“你怎那么专制?”她柳眉微蹙。

“别忘了妳已是人妻!”他一把将想要溜远一点的她用力扯回原地坐下。

“我一直都知道这一点……”受不了他手动的无邪忙要拍开他,“你弄疼我了!”

“抱歉,是我——”他忙着想补救.却登时一愕。

她在哭。

一颗、两颗……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滑下她的脸庞,事前毫无半点警讯或预兆……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她。

可是……没有哭声、也不抽噎,眼鼻完全不红,脸上也全无哀戚之情,偏偏挂在她脸上的泪水却再货真价实不过,她就只是静静的掉眼泪,而且泪势看似一发不可收拾。

如果可以……他还真想向她讨教讨教,她是怎有本事练成这等说哭就哭的绝活?这该不会是刻意演给他瞧的吧?若是如此,那她的火候可与戏子相比了,只是,演给他看有什么好处?她是在耍什么心机?

他摇摇头.疑神疑鬼太多年了,他竟连陛下的妻子都怀疑。

“娘娘?”他小心地探问。

她不领情地别过脸,一颗滴落的泪珠坠跌在她的黄裙上。

“无邪?”他换一个叫法再试。

“我说过我不要坐船的……”她委委屈屈地说着,两手在衣袖里寻找着绣帕。

“好,下回就走陆路。”他直接拿他的汗巾上呈给她。

“以后不许又吼我……”她顺便指控刚才的事。

“不会了。”

“你要学会控制力道。”她可怜兮兮地指着自己又留下淤青的手腕。

“我会小心的。”他认分地拉起她的手腕替她推拿,“现在妳能笑一个了吗?”

“嗯。”她轻轻勾扬起唇角,霎时就像一朵含苞的花儿正在绽开。

总算又见到她的笑脸了……孔雀在放下心的同时,再也忍不住地回头吼向另两个快把他的背瞪穿的人。

“你们的视线太刺人了!”

南斗咬着牙,“此地无银,刚好就那么三百两!”

“心虚!”北斗的脸,黑得像涂了炭。

两记专克他们的掌风,再次把他们扫到天边去消音。

回过头的孔雀,见她还一直瞧着远处的湖水,他想了想,忽然有些明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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