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天宫派人来说,天孙希望我亲自带着这石片走一趟天宫。”这辈子还没去过天宫的段重楼搔着发。
马秋堂仔细端详了盒中物好一会,却怎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,但在这时。他的脑海里跳进了一个人名。
“你想,孔雀知道这是何物吗?”对地藏了若指掌的孔雀,欲灭地藏之举,会不会也是为了这个东西?
“他都死了,你还提他做什么?”一提到那个人,段重楼的脸色就很难看,且在见了马秋堂的伤况后更加难以释怀。“不要告诉我,你到现在还是认为你没胜过孔雀?”
明明就是他杀了孔雀,每个人都亲眼见证到这点了,可是这个马秋堂,战后并没因一雪前耻而感到兴奋,更不为手刃大敌而有半分雀跃,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……我输了。
“我确实没有胜还孔雀。”身为当事人的他再清楚不过,“因那日雨师若不出手,我恐会死于孔雀手下。”
“谁说——”
“是我输了。”
孔雀给他时间成长,这并不代表,孔雀会不成长地待在原地等他,从他俩第一次交手时他就明白,他二者高低之差,仍是没有改变,只是当时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,他没有后退的余路,而那像变了个人般的孔雀,似乎也没有。
他还记得很清楚,那时大意中了雨师的偷袭后,孔雀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甘心与自责,孔雀并不想死,自始至终,孔雀皆是有意拿下地藏的,只是在受伤过重转眼间就将死去的这情况下,孔雀也了解到自己死期已至,因此,孔雀才会在最后一刻,不顾一切放手一搏。
一名臣子在生命的尽头,仍要为主上尽一己之力的模样,他怎么也无法忘记。
初时他很迷惑,因他认为以孔雀的个性,孔雀不会在仍有一丝丝全身而退的希望时,咬牙力求战死,但后来当他听说了天宫那边的人传来的一些小道消息时,他虽豁然开朗,却也因此而不能释怀。
这些日子来,他很想告诉死在冥斧下的孔雀一句话……他败得很不甘,若是可以,下一回,当他俩再次面对面时,孔雀别再用这种方式侮辱他这名一直很努力想超越他的对手。
只可惜……不会再有下一回了。
段重楼没好气地抚着发,“好吧,那就算是输给他好了,但那又如何?你已替地藏除去最具威胁性的大敌了。”
他却摇首,“这一切赢得太容易了……”不该是这样的,帝国若真想拿下西域……不该只是这样。
“当一天和尚,就撞一天钟。”段重楼才不愿意去想得那么远那么悲观,“眼下帝国与地藏偃旗息鼓,都步入了休养期,往后的事就往后再想吧,你别忘了,冥斧在你手中,而你也是我们地藏唯一能够倚靠的人。”
唯一的倚靠?
那日封诰来见他,也说了与这话类似的话,他说,他只是来见见继承了女娲一职的人而已。
在某种转变下,他已成了一个女娲了吗?
“你的伤可好些?”看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,段重楼忍不住将两眼移向那时孔雀在他身上留下的几刀。
他抚着伤处,“大致上都好了。”
“孔雀已死,你就别再想着那家伙的事了,现下帝国的新西域将军可是阿尔泰,咱们该烦恼的是那个叛徒,还有你的身子才是。”虽然少了个孔雀,这可不代表帝国会愁没人可接替,这不,一个自告奋勇的阿尔泰不就去中土里攀上高枝了?
一直都在心中很介意阿尔泰这个人的马秋堂,翻逼了记忆中属于阿尔泰的点点滴滴,可是得到的印象却很少。
他只记得,阿尔泰虽名为牧王的义子,可实际九原国里朝事、大事、小事,全都由阿尔泰一手发落,而九原国也在有了阿尔泰之后,一夜致富般地以大批的羊、牛、马成为地藏中最会经商的牧国,偏偏这些能耐,并非牧国王子牧瑞迟所有,老牧王明知阿尔泰是接棒的不二人选,王子牧瑞迟也早认为阿尔泰有天会抢走王子之位,取而代之登上牧国王位,但,阿尔泰却没有,连抢都不抢,抛下了一切就走,他什么都不要。
不要钱、不要人,甚至国也不要。
“你可知他为何会离开九原国?”马秋堂还是想不通阿尔泰那捉模不定的性子。
段重楼翻了个白眼,“天晓得。”
“帝国是究竟有何吸引他,值得他甘心抛弃家国?”
孔雀为等待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,甘冒风险让对手成长,但这是因孔雀本身就对武艺有些异样的执着,那阿尔泰呢?他并不像个会为武艺折服的人,真耍为了这点投效帝国,阿尔泰也应当知道他绝非夜色的对手……难道是为了财富?这也说不通,地藏本就够富裕了,九原国更是长年由阿尔泰一手把持,他不缺钱财。
不为人不为财,那是为了什么?
“新西域将军?”段重楼不以为然地问,“你认为阿尔泰凭什么以为他会是你的对手?”
因阿尔泰是女娲……但这点他并不打算说出口。
若他得到的消息没错,天孙的神器落到了阿尔泰的手上,非神人的阿尔泰,能得到神器,只怕就是封诰口中无意返回地藏的转世女娲之一,只是,身为地藏的神祇,为何阿尔泰要杀雨师?
马秋堂叹了口气,“你该问的是,女娲想对地藏做什么?”
百年前那个曾深深爱过地藏的女娲,这一生,已不再爱地藏,既是不爱,那他们三人,为何又要出现在地藏的面前?
或许,他该亲自向阿尔泰问个明白。
第四章
抄经抄了一整晚,总算是抄完一迭又可让无邪烧个痛快的经文,急着去向她邀功的孔雀,在她的宅子里找不到她的人时,转身拐进一条他未曾走过的狭巷,远远的,就见一个老嬷嬷正在对无邪说些什么。
“……别忘了妳的身分。”手拿龙头杖的嬷嬷,在察觉孔雀来到时,很快就收口。
“我知道。”无邪面无表情地应着。
嬷嬷手中的龙头杖,一下又一下击打在地面上的沉音,在这处地底造成了种沉重难以喘息的回响,孔雀若有所思地走至无邪的面前,伸手在状似出神的她面前挥了挥。
“她是谁?”
“她是自小带大我的嬷嬷。”无邪很快就换上一如以往的笑意,欣喜地瞧着他手中的东西,“没想到你真的写好了。”
“妳有何把柄在她手上?”他的声音仍然很低沉。
往前走的脚步顿了顿,半晌,她才缓缓回头以没药救的眼神看着他。
“在你眼中,这世界真的很黑暗是不?”他真的待在朝中太久了,她轻轻叹息。
“少敷衍我。”他才不吃这套。
“我有我的私事,你别过问。”她也跟他打起太极拳,“我只能说,我跟浩瀚一样都是有责任的。”
“妳的责任是什么?”身处在这儿,她还能有什么重责大任?那些所谓的责任,全都已经被陛下给扛了去,而她这手不能提、肩不能挑的无用皇后,只要安安分分的待在这就成了。
“我的责任是,让每个人都开开心心的过日子。”无邪给了他一个没想过的答案。
他想了想,头一个问向她。
“妳有开心的过日子吗?”
她云淡风清地一笑,“我在努力了。”
不知为何,今日她的笑颜,看起来,不似以往的天真,反倒有着勉强,他无意识地锁紧了眉。
黄色的裙襬拖滑过小巷,看不过眼的孔雀抬手要她停一停,接着弯身替她撕去下襬,省得她三不五时踩着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