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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孙降临 第17页

作者:绿痕

“我明白了。”总算恢复理智的海角,也觉得他考量得有道理。

“我这就先去安排。”忙著先回城以免他人起疑心的天涯,在走向门边时不忘向他警告,“看著她,她要再有任何闪失,下回,你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。”

遭天涯甩上的门板,余音阵阵震击在他的心版上,他自责地垂下头,脚步重若千斤地来到床边,却发现被那阵关门声吵醒的霓裳,正用一只眼看著他,还扬扬手示意他坐下。

照她的意思坐下后,她伸手模他的脸,神智还不是很清醒的她,皱眉地看著他脸上,在抱她下山时不经意沾染到的血迹。

她担心地问:“海角,你受伤了吗?”

“没有……”他深吸了口气,摇首轻声说著,“我没事。”

少了一只眼,总觉得看不清的霓裳,在左眼的刺痛隐隐传来时,伸手轻触著包裹著她眼睛的纱布。

他忙拉开她的手,“小姐别碰。”

像是海水缓缓倒灌般,回忆一点一滴涌进脑海的霓裳,在他那双自责的目光下,想起了在山上发生的一切,她茫然地看著大夫放在小桌边的药单,不知此刻自己对这件事该有什么感觉。

“我会瞎吗?”过了很久,她终于想出一句似乎该问的话。

不知该怎么告诉她实情的海角,尚在心底斟酌著,该怎么同她说她才能接受这事实,可已经将他的反应观察完毕的霓裳,却歪著头问。

“这个意思是会?”

“大夫说,日后恐怕……”他出声说了几句,就因后头的字眼再也说不下去。

听完他所说的后,霓裳若无其事地应了应。

“噢。”好吧,好歹有个答案。

海角结实地呆愣了一会,完全无法理解她过于冷静的反应。

“小姐不怪我?”一只眼日后可能会瞎,她不生气哭闹,也不找他算帐或要他负责?

“一定要吗?”霓裳想了很久,最后为难地对他皱著眉。

他忙不迭地提醒,“是我失手——”

“你才没失手,因为我没有被熊吃掉啊。”她大大地摇著头,一脸天真和庆幸地打断他接下来的自责。

海角呆然地看著年纪小小,性格已远比天涯还要乐观的她。

她搔搔发,一脸迷思,“是你救了我,我不懂这要怪你什么。”差点就被熊吃掉耶,而且还是只她这辈子见过最大的熊,只是伤了一只眼而已,她觉得自己已经够走运了。

天涯骇人的厉色犹存在他的眼底,但眼前开朗不在乎,想让他安心的童颜也映在他的眼底,一瞬间觉得自己在跌至谷底后,又再因她而爬起的海角,为了她的看得开,不禁觉得自己自私得好丑陋。

就像天涯所说,他是怎么看著她的?

他没有,他没有看著她,他被名利、被欲月兑离奴籍的给冲昏了头,这三日来,身为霓裳的家奴,他本就该好好守著她的安危,可他不是,他处处嫌她累赘、日日都坏了他的好事,都因她的拖累,才使得他在秋狩中空手而回,他甚至在想,要是她不在的话,说不定今日起他就不必再当她家的奴了。

而她呢?她在想些什么?

就像七岁时她欲让他离开时一样,她只是专心的在看著他,看著他的一举一动、他的喜怒哀乐,七岁时为了成全他,她可以不顾自己的病情,而现下,明知道自己日后会瞎,她还是将那些日后她得独自承担的情绪都摆在一旁,静静地看著他,并适时地让他摆月兑他的罪疚。

刹那间,所有离开与不离开,自由与不自由,都在他的脑海里遭到放逐,什么前程与荣耀,或是他人如何看待为奴的他,这也不再重要了,此刻在他眼底心底存著的,仅仅只剩下一个人儿。

“小姐……”他小心翼翼地执起她的手,虔心地搁在胸前,“若是小姐不嫌弃,日后海角愿做小姐的眼。”

“做我的眼?”她有些听不懂,“怎么做?”

“海角愿此生永远追随小姐,伴在小姐左右,永不离弃。”在说这话时,他已将一生都交托到她的手中了。

定定看著他的霓裳没有笑,她沉默了一会,自床榻上爬起投入他的怀中,吃力地将他抱紧。

她边说边拍抚著他安慰,“只是一只眼而已,海角不要想太多。”

他不能认同地摇首,一只眼而已?她怎么能够看得那么开?

“不过,我很高兴听你说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。”稍稍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后,她偏首对他绽出婷婷的一笑。

沉醉在那抹笑意里的他,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。

在霓裳十岁之前,身为家奴的海角,对于自己的这个身分不但不甘,在府中做事也有著不情愿,但就在这日过后,海角像彻底变了个人似的,除了紧跟在霓裳的身后照顾她外,以往他不想去碰的府内大小事务,他也尽心尽力地学习,而后摇身一变,俨然一副专业家奴样。

即使后来霓裳不知对他说了多少次,要他别老把自己当个奴来看待,可是他就是以家奴这身分自居,并从此再也没去想过月兑离奴籍那回事。

就在霓裳十三岁那一年,朝露夫人失足坠马,霓裳成了孤儿,天涯成了她唯一的亲人,而海角,则成了她身后一道紧紧跟随的影子。

她并不喜欢这等改变。

夕照穿过城中一柱柱高大的回廊,拖曳在地的柱影,随著日影的偏移而挪动,与柱柱经过霓裳面上的光影,将她置于半明半暗间,一如她此刻的心情。

靠坐在柱旁的霓裳,直视著城里的婢女们,正群聚在海角的房外,或透过没掩紧的窗扇,或轻开了道门缝,好偷偷一望她们所想见的海角,在她们发现海角并未在里头后,她们又围在一块吱吱喳喳了一会,接著一哄而散,分别去其它地方等侯,就盼著能见上海角一面。

远远看著她们欢喜绯红的脸,霓裳心底有些不是滋味,以往这些女人,她们不是只爱慕著天涯而已吗?无论天涯再浪荡、再如何不负责任,她们仍是对身为城主的天涯迷恋不已,但现下她们却将目标转向,将爱慕的目光自天涯的身上挪开,改而集中在海角的身上。

以往,天垒城里最招人注目,也最受女人青睐者,非天涯莫属,但打从比武招亲那日天涯海角一战后,因身分低下,素来不被重视的海角,自他俩交手过后,突自默默无闻的家奴,摇身一变成了天垒城里最多人打探的对象。正因天涯与海角之间,生来在许多方面,即有著极大的差距,因此这些年来人人只看得见身分高贵、风头尽出的天涯,从无人会看向她身后的海角,但那一日海角与天涯战得不分轩轾,城中的人们这才发觉,他们从不知在这座天垒城里,有著一名与天涯极度相似,也截然不同的海角。

相仿的年纪、相似的身形,他俩一性格火爆,一沉稳冷静,在外表上一个潇洒俊朗,一个清俊冷漠……自他俩合力毁了那座武台后,城中的人们即将他俩画上等号,也自那日起,在一传十、十传百,众口烁金下,海角渐渐变得声名大噪。

为了众人的现实,她很想替海角抱屈,在那些人注意到海角之前,她比谁都清楚,海角的武功和箭技,一点也不输给天涯,可却从没人把他当一回事,就只因为一场比武招亲,他们才后知后觉地真正看见了海角,那么先前呢?他们把海角置于何地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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