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指尖划过她曾滴落泪水的面颊。
“妳的眼泪呢?被妳藏哪去了?”
“它干了。”花咏垂下眼睫,不想在她命自己得振作之后,又把她努力想压下的那些情绪重新挑起。
马秋堂抬起她的下颔,“无人能够那么快就接受这一切的,在我面前,妳不需勉强妳自己扮出没事的假象。”
“那我该怎么办才是?”她问得很无奈,总觉得他的目光,他的一言一语,都像是此刻她心底最深处的回音。
“说出来。”他给了她一个最简单的答案。
花咏两眼游移不定地看着他,感觉在他的面前,似乎所有的心事都会被洞悉,都会被他那双眼给看透,她分不清这种感觉是令她松了口气,抑或是更加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版上,她困难地别开目光,想退一步暂且逃开这理不清的氛围,然而在此时,她却听见了他的低语。
“很寂寞,那就告诉我,很想家,也可以告诉我。”
一种名唤酸楚的感情,霎时因他的话而泛上她的心头,她不知他是怎么将她看得那么清楚的,这让她原本以为已经将它们留在大漠里的泪意,又再次泛上她干涸的眼眶。
她哽咽地问:“可以……请你暂时忘记男女之别吗?”
“妳不介意就行。”马秋堂以指揩去她眼角的泪水,并朝她站得更近些。
花咏在他靠上前时,倾身将额靠在他的胸前,在犹豫着是否能够抬起双手抱住他时,他已弯身拉来她的双手将它们交绕在他的身后,她顿时一恸,像个求救者般将他紧紧拥住,而他只是像安慰个无依的孩子般,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颤抖的她,聆听着不敢放声大哭的她,断断续续地抽泣着。
就像药王说的,是他把她唤醒的,她的眼泪,他得为她拭净。
马秋堂在她身旁坐下,将埋首在他怀中的她搂坐至他身上,他捺着性子,任她将所有隐藏的委屈在他的怀中发泄,并没有催促她放开双手,也没有过问她需要一个可以倚靠的胸膛的原由,他只是反复地想起那日她说过的那句话。
她说,她不要只有她一人被留下……
或许就是这句话,令他不禁要为她而感到心痛,这般拥着极度需要有个人陪在身旁的她,他不免试着去想象,在这些不眠的子夜里,她一人是怎么度过的?而在夜静至一个令人心慌的极点时,她是否就和当年的他一样,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,瞠大了眼看着黑暗中的一切?
不知过了多久,当摇曳的烛火即将燃烧至尽头时,偎靠在他怀中的花咏也哭累了,衣衫早已被她的泪浸湿的马秋堂,以帕将她面上的泪迹拭尽,将她换过一边并调整好她的姿势,打算让微有睡意的她靠着入睡,这让以为他要离开的花咏,忙伸手捉住他的衣襟不让他离开,他叹了口气,安慰地抚着她的长发。
“我不会离开的。”他低声在她耳畔轻语,“因为一个人若只能哭泣,那么两个人在一起,或许就有法子面对困境。同样的,一个人若是很孤单,那么两个人在一起,或许就容易坚强点。”
“是谁告诉你的?”花咏没有抬首,只是靠着他的胸口问。
“经验。”
她揪紧了他的衣襟,“明日起……我会学着坚强点的。”
为了她这话,马秋堂的心不禁柔软成一片,他试着动用他从没用过的温柔,双手丰牢地圈住她,将她抱得更近更紧,一如环抱着另一个过去的自己。
“那种事,有我一人做过就够了。”
他实在是想不通。
地藏神子与中土神子一般多用刀剑,而像斧头这类兵器,他自小到大在地藏从未见过,据闻,地藏里唯有女娲曾使用过,可这两柄斧头,任他再怎么看,都不像是女人会用的东西,且它的重量沉得连男人举起都有些困难了,更何况是挥动?到底是那个叫女娲的先祖天生神力,还是长老们认错了神器?
或者是……代代流传下来的女娲事迹,根本就有误差?
自圣地底拿回神器后,马秋堂就一直对这花咏口中的冥斧纳闷不已,听长老们说,当年女娲只要手握神器轻轻一挥,就可崩山碎石、撕裂大地。他曾试着挥用过,可它除了重得出乎想象外,根本就没有什么传说中神器那么强大的能力。
“你盯着冥斧瞧很久了。”被他找来的花咏,坐在他的对面出声提醒已经发呆很久的他。
他忍不住想确定一下,“告诉我,这真是女娲的东西?”
“嗯。”近来总是与他处在一块的花咏,很习惯地走至他的身畔站着。
“她曾用过?”
“是的。”身为见证人的她再点点头。
“妳说过,妳奉命得守护冥斧。”他百思不解地抬首看着她,“为何妳要将冥斧交给我?妳大可等女娲转世后再将冥斧交还给她。”
花咏迟疑了一会,有些心虚地垂下脸庞。
“那不是我给的,是冥斧选择了你……”至今她也不知她为何会因他而醒来,也不知冥斧为何别人不选,偏偏就择了他。
看着她芳容上的神情,马秋堂想了想,尖锐地问。
“妳原本期待着取走冥斧的人会是女娲?”搞了半天,原来他只是她所将就的对象。
隐藏的心事遭说中,不知该如何回答的花咏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将脸庞压得更低了些,不敢直视他看穿她的目光。
马秋堂将脸一板,“很抱歉让妳失望了。”
“我不是——”花咏急急地开口,忙想补救些什么,但在这时,他却朝她抬起一掌示意她什么都不必多说,然后回首看向站在门外的乾竺。
“何事?”
“王上,段重楼来访。”
“快请。”他吩咐完后,接着对身旁的花咏交代,“妳先出去。”
花咏瞧着他隐藏起先前不快的表情,在看出他不愿再对那话题多谈后,无言地照他的话离去。
在门扉经她轻轻掩上后,马秋堂一手抚着额,弄不清方才自己那顿无明火是打哪而来,他也不知自己怎会对她说出那么刺人的话,打小到大,他更是不曾对女人生过一回气……
“你没资格脸色比我更难看。”一打开门就见马秋堂那副心事重重外加眉心深锁的模样,这让特意来此的段重楼不悦的情绪更加升高了点。
马秋堂侧过脸看着他那不相上下的臭脸。
“今日你是专程来找我兴师的?”真难得,长相与个性都同样斯文温善的他也会有这种表情。
“对。”段重楼没好气地在他面前坐下。
马秋堂挑高一眉,“为牧瑞迟?”想来想去也只有那家伙能够惹火他了。
“我已经把他给踢回来你这了。”想赖在他鬼伯国不走?门都没有。
“你是不是也认为,同情与义务,这两者毫不相干?”他还以为牧瑞迟到了鬼伯国,会搬出另一种戏码来博取同情,看样子,牧瑞迟似乎没从他这学到教训。
“没错。”一提到牧瑞迟,段重楼就忍不住要抱怨,“要我同情他是可以,可他要搞清楚,我鬼伯国又没欠九原国什么,凭什么他在你这碰了钉子就找上我,还一再逼我为他出兵讨伐孔雀!”
马秋堂耸耸肩,“他不是孔雀的对手。”
“难道我就是?”段重楼烦不胜烦地搔着发,“不是我自私自利,而是现下就算我拖着你老兄一块去找孔雀,能不能有一丁点的胜算,都还是个问题呢。”
“那你打算拿牧瑞迟怎么办?”他俩总不能互相踢来踢去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