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哟,打何时起你这自私的人妖会救人了?”燕吹笛刻意拉长了音调,尖酸刻薄的口气听得黄泉不悦至极。
捺不住手痒的黄泉扳扳两掌,“我只救非救不可的人,跟你这毫无原则,连芝麻绿豆大小事都要管的人魔才不同。”
聆听著他们对彼此的称呼,碧落感慨地掩著脸。
“半斤对八两……”一个半人半魔,一个半人半妖,又可简称人魔与人妖,虽说名称不尽相同,但都一样的……难听。
“什么半斤八两?”黄泉可不屑与他相提并论。“我爹乃妖界之王,而申屠令不过是魔界排第二的,论血统,我比他优秀多了!”
燕吹笛状似得意地擦著腰,“不好意思,前阵子魔界排行第一的心魔已经被干掉了,目前魔界最大的一尾就是申屠令!”
“打何时起你也认爹了?”自燕吹笛还在皇甫迟门下时就认识他的黄泉,相当不以为然地瞧著这名头号对手。
“我家的家务事用不著你管!”也把他的底细模得一清二楚的燕吹笛,嚣张地抬高了鼻孔,“哼,跟我比血统?扶养我长大的皇甫迟可比你那个姓凤的舅父强多了,不然如今国师之职也不会落到皇甫迟的头上!”
“是哟。”黄泉淡淡回讽,“你的前任师父要真那么行的话,你还会背叛师门?”
蹲在地上的碧落,百般无聊地一手撑著下颔,望著说不到几句话就又打起来的两者,总算自他们熟稔对方的口气中明白了他俩的关系些许。
她低声在嘴边咕哝,“你们感情其实很好吧?”还说他长大了呢,简直就像小朋友在吵架。
“说,山下那些村庄,是你们魔界哪只魔搞的鬼?”将战火由私事延伸至公事的黄泉,兴师问罪地将手指往山脚的方向一指。
燕吹笛一愣,“什么?”
“下头的村民们全都失了魂,这事只有你们魔类才办得到。”
“有魔会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生事?”满脸纳闷的燕吹笛,屈指数算了许久后,突然露出了一抹有难同当的笑意,“哼,别把帐全都算在魔类头上,这回你们妖类也在那池浑水裏头。”
黄泉狐疑地扬高一眉,似是不采信他的话。
燕吹笛无所谓地耸著肩,“不信的话派个式神去探探不就知道了?”
一路上都带著式神随行的黄泉,立即扬手一召,弹指间两名回报的式神随即出现在他的身旁,低声向他耳语。
“真难得申屠令也会亲自清理门户。”察觉他所说是真的黄泉,板著脸孔顺道回敬他另一条消息。
连糟老头都出马管闲事了?脸色跟著严肃起来的燕吹笛,挤眉皱脸地在原地踱著步子,半晌,他转身大剌剌地朝碧落伸出一掌。
“哪,看在我曾替那个什么无音的除过魔的份上,那玩意分我一半吧?”闲事管太多的好处就是,随时随地都有人情可以讨回来。
碧落犹豫地看向黄泉,见黄泉并无反对之意后,她将两叶的雪灵芝取下其中一叶交给他。
“本大爷今儿个没工夫理你,不回再找你单挑!”东西一到手,急著离开此地不想与申屠令撞上的燕吹笛把话一撂。
“候教。”也无心情理会他的黄泉,将两目转看向山脚的方向。
不明白他俩说著说著发生何事的碧落,在燕吹笛离开后,走至黄泉的身旁瞧著他面色凝重的模样。
“碧落,你带著药材先回凤府。”不想让她卷入其中,黄泉找了个藉口打发她。
碧落多疑地瞧著他异於平常的模样,“为何?”
“我有事得办。”他绕过她,打算赶在申屠令找上那只妖之前先行清理门户。
她不满地扬起一掌拦住他。
“不能跟?”先前无论他到哪她都得陪著他去,现下却急著赶她走?
“不能。”他并不想,让她看见他猎杀她同类的那一面。
虽说他知道山裏的气候多变,但这阵自他下山后便壮盛落下的大雪,挟带著凛冽的寒风似要吞蚀天地间的一切,不但下得太急太突然,更似存心想将他给困在这片深山野岭中。
直在心中担忧与他走不同方向的碧落,是否已避开了这阵风雪,离开了这片雪色蔓延的山林,冒著风雪在林间寻妖的黄泉,举步绕过横陈在林间的枯木,偏首避开因疾风劲吹不断朝他身上打来的残叶断枝,总觉得始终在原地打转的他,在林间徘徊了数个时辰后,并未寻著那名让他奉命而来的妖,倒是在身后响超了一阵熟悉的尖叫声时,回头找著了另一个小麻烦。
“我不是叫你回去吗?”又气又怒的步伐停在不擅走雪路,老是困陷在雪堆裏的镜妖面前。
被困在深雪裏的碧落很委屈地低叫。
“我迷路了嘛!”上回进这片山头时是他领著她一路走来的,要她在这片宛如迷宫的山林裏走回家?他也要看她有没有认路的本事!他要早把铜镜还给她,现下她早舒舒服服地在凤府裏陪著凤书鸿跷脚喝茶了。
将她自雪堆裏挖出来的黄泉,没好气地拍去她一身的落雪,才招来式神打算送她回凤府时,碧落却拉著他的衣衫指著前头。
“那是……”她两眼直看著远处那名身子几乎被厚雪给埋住的女人。
顺著她的目光看去,黄泉蓦然锁紧了剑眉。
“好美的……呃……”拖著他步至倒地不起的女人近处,低首看著那张未被雪覆住的容颜,碧落忍不住想赞叹,只是她并不清楚眼前这个女子是哪一类的众生。
“妖。”黄泉淡淡替她厘清疑问。
她讶然张大了水眸,“她是同类?”
“走。”不希望她与这只会在这种恶劣天候出现在此的妖有所纠缠,以她安全为优先的黄泉拉过她的臂膀,想让她能离那只妖远一点。
“她都躺在那裏了你还不救她?你想冻死同类吗?”并不清楚他在想什么的碧落,用力扯住了脚步,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瞪向他。
冷目迅速将地上的妖扫过一回,黄泉的面色更是添上了三分冷意。
“她是梅妖,冻不死。”
“你去前头找找看有无可避风雪的地方,若找著了,生盆火后回来找我们。”也不管黄泉究竟是为何而变脸,满腔救妖热血的碧落伸出两掌推著他的胸膛,不但赶他离开此地,还转过身蹲在梅妖的身旁,抚去她身上的雪花后,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覆在她的身上。
“碧落……”他阴沉地唤。
“等等,我都忘了我也怕冷。”突然叫住他的碧落,起身将他身上的大氅抢过披在自己的身上,而后不耐烦地挥手驱赶著他,“好了,快去快去!”
遭她不住地推赶的黄泉,在她又转过身照料梅妖之时,朝身后一弹指,派了两名式神留守在她身后,而他则是依著她的心意往林间走去,在绕过一棵大树时,他自怀中掏出她的铜镜,以指在上头施了法,将铜镜对准了那只梅妖。
镜中空无一物。
大抵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的他,勾了勾唇角,收回铜镜转身消失在风雪裏。
留在原地的碧落,以指拂去梅妖一身的厚雪,侧转过她的身子将她摇醒。
“你口渴吗?”碧落心疼地看著她都乾裂了的唇,“在这等著,我去替你拿水。”
水?
横卧在雪地上的残雪,两眼瞬也不瞬地看著她飞快消失在林间的身影,体内那压抑许久,她早以为已经遗忘的渴意,在“水”这一字侵入她的耳底之时,好似再次死而复生,她紧握著身上披覆的大氅,试著想将那股凶猛的渴意给逐出脑海,但,她并没有成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