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在想什么他真的都知道吗?
火炉内烧燃正炽的柴薪,火光照耀在他俩的脸庞上,碧落静望著他,忽然发觉他俩之间的关系,已不再是她能一手所控制的,他不会再像从前一般,对她所说的话深信不疑,更不会依赖她、仰望她,相反的,自他找到她以来,她就一直只有随著他打转的份,脚步任他牵引行走,心情随著他而起起伏伏。
这种被看穿的感觉很不好,让她觉得自己像他的掌中泥,任他搓揉,任他摆弄。
为什么会变成这样?
在她的两眸没有焦距时,知道她又魂游天外天的黄泉捧起她的脸宠,“看著我,别再自欺欺人了。”
她别过脸,“我没有。”
“你得承认我已是个男人而不是孩子,我会长大的。”他扳过她的身子,锲而不舍的声音追在她的耳际。
不愿面对现实的她以两手捂著耳。
“我知道你既聪明又机灵,也很明白感情这回事,可他人的事你都看得清,独独只会在你自己的事上头刻意装胡涂。”不肯放过她的黄泉切切地问:“你究竟要到何时才能停止逃避,好好正视我的感情以及你的犹豫?”
碧落忙不迭地伸手去掩他的嘴。
他拉下她的手,在她的掌心印下一个吻后,期待地看著她眼中的不安,“长大点好吗?”
她紧蹙著眉心,“我已经够老了……”
“是这裏成熟点。”他指向她的脑际和她的心房,“还有这裏。”
不愿再听他多说一句的碧落,一骨碌地冲进他的怀中拥住他,将整张脸埋在他怀裏。
黄泉无奈地仰天叹了口气,不知究竟该说些什么,才能打开那副她刻意为他锁上的心锁。
就某方面来看,她会如此,起因在他的身上,是他让她拒绝成长,只想留在过去的岁月裏好保留过去与现下的一切,可她怎会知道,他不愿困住她的,他从来就不想让她失去笑容的。
“我听叶行远说,这些年来你一直透过铜镜——”雄浑低沉的音调在他的胸膛裏响起。
不待他说完,碧落一手捂住他的嘴,但黄泉那双清澈的眼眸,却透过火光映出她此刻的模样,看著他眼中始终都没变过的自己,碧落蓦然拉过他将唇印在他的唇上,黄泉的身躯明显地因此而怔住了,随后在他将手揽上她的腰际时,她却报复地在他唇上咬了一记。
“好痛……”又骗他。
咬完人就跑的碧落,掩著通红的脸蛋在屋内踱来踱去,过了一会,一根修长的手指在她后方轻点她的肩头,她微微侧首,一个更令她心动的暖吻,在她屏住了气息时,准确地朝她印下。
连著数日翻山越岭,爬山爬得两腿都快不听使唤的碧落,在终於步出山群,来到寒峰山脚下的村落时,原本她是有意拖著黄泉在村裏待上个两三日歇歇腿的,但在一连踏进三座令她浑身发毛的怪村后,她很快就改变了主意。
接连著路经三座村庄,每一座村庄裏所遇见的人不是无精打采,就是坐在小巷的角落裏失神,有些村人还好,就如人间其他人一样正常地在村中活动著,但他们的眼神,看上去似乎有些迷茫。
“这裏的人究竟是怎么了?”瞧著村裏人人失魂落魄的模样,心中有阵不好预感的碧落,即使再怎么疲惫,也不敢在这怪异的村裏多待一会。
“这有魔。”捉妖除魔经验老道的黄泉,光看这景况就知大抵发生了何事。
闻言,碧落二话不说地赶紧靠他近一点,两手紧捉住他的衣袖。
“你吃过魔类的苦头?”黄泉微挑著眉,马上自她的行径推出可能的结论。
曾被申屠令绑去当疗伤食材的碧落,白著一张脸不断点头。
他摊摊两掌,“我怎一点都不意外你会碰上那种事?”
她微绯著脸,“不要什么都怪在我头上好不好?我从没刻意去招惹过。”说得她好像永远都不会长进,就只会惹是生非似的。
“别多话了,跟紧一点。”黄泉握紧她的手。
碧落拖著脚步,“你就这样走了?不救他们吗?”
“先办正事要紧。”想趁风雪平静快上山顶采药的黄泉,拉著爱管闲事的她继续上路。“至於他们,若没找到令他们如此的源头,咱们待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。”
步出村子,令他们远道而来的寒峰俨然在望,拉著碧落攀上峰顶采药的黄泉,在两脚踏上峰顶前,老大不痛快地停下步伐,两目直瞪向另一名也捡在同一个时刻由另一方登上峰顶的旧识。
“咦,是你!”认出那张熟面孔的碧落,惊讶地指著跟他们一样远道而来的燕吹笛。
与素来对立兼抢生意的对手在此狭道相逢,燕吹笛丝毫不掩饰脸上不悦的表情。
“人间可真窄。”搞什么鬼,居然在这种地方也会撞上他?
黄泉令令回他一眼,“那是因为你们魔类在人间太过泛褴。”
“别太吝气了,你们妖类才像过街的蚂蚁一样多。”被那些自喻为正义之上追捕的众生,可不只有他们魔类而已。
站在他俩之间的碧落,意外地瞧著他俩不对盘的模样。
“你们……认识?”这两个不应当有任何交集者,有什么她所不知的交情吗?
“不认识!”两个认识彼此十来年的男人,同时抬高了下巴否认。
“不认识也能吵?”她黛眉打结地听著他们差不多的口气。
“看他不顺眼!”两根手指在下一刻互指向对方的鼻尖。
“是,请继续。”不想被波及的碧落迅速退出火线外。
首先发难的燕吹笛将拇指朝碧落一歪,“你不留在家中陪那只镜妖照镜子来这做啥?”
“你不与那个无所事事的山神窝在一块闲磕牙又来这敞啥?”与他在口头上有来有往的黄泉,早就模透了所有他会干的事。
镑自在心中怀疑著对方为何会来此的两人,在沉默了一缓筢,默契好到家地同时转首看向山顶,紧接著在碧落愕然的眼眸下,同时迈开了长腿朝山顶起跑。
“先下手为强!”一鼓作气跑上积满厚雪山顶的燕吹笛,伸长了手臂采向地上那株雪灵芝。
“这是我先看到的!”手指头与他同时抵达的黄泉,送了他一脚踢开他时,却也收到了他的一掌,新仇旧恨同时爆发的黄泉乾脆就地与他拆起招。
燕吹笛横眉竖目地与他十指紧紧交握,“谁说这玩意是你的?下回记得写上名字先!”
慢吞吞步上山顶的碧落,无言地看著方才跑得挺快的两人,此刻正十指与对方交握,暗自负力且互不相让,被晾在一旁的她,等了许久后,水眸落在一旁那株他俩都想抢的雪灵芝上头,见他们似乎都不要,於是她便蹲子轻轻一拔。
“啊!”忙得不可开交的两人,这才发现他们竞被渔翁得利。
“那个……”她无辜地拎著那株两叶雪灵芝,“多谢两位承让。”谁教他们眼中只有对方没有她。
“拿来——”一脚喘开黄泉后,燕吹笛二话不说地扑向她。
“想单挑我可奉陪。”在他的指尖碰抵碧落前,黄泉一手拉回他,懒洋洋地赏了他一脚,“你要碰她一根寒毛,我保证我会亲自铲平你那座天问台。”
“我要拿那株玩意炼丹救人。”脸上差点被盖上脚印的燕吹笛,边揉著脸边不甘心地瞪著令他奔波老远的战利品。
碧落讶异地掩著嘴,“这么巧?他也跟你一样是为救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