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很想珍惜此刻的永远,将黄泉那双全然无私,单纯只是爱恋的眼眸牢牢留在心裏,将他所说的字字句句都收留在耳边,关於他的一切,她一直都很珍惜的,一直都是,可她终究敌不过岁月。
当生离死别来临时,被留下来的人,要将眼泪流到哪儿去?而到时那份受了伤的心情,到底要经过几百年,才能彻底忘怀或熄灭?
哀著微微刺痛的心房,仰首看著天际的她,无声问著夜空中那轮弯月。
已经到极限了吗?
天边的月儿没有给她答案,它只是静静地微笑上弯,笑她,也笑岁月。
自那夜后,碧落没再出现在黄泉的面前。
第二章
当神当了数千年,藏冬这辈子头一回在想,若是坏事做多了,日后会不会也跟当人的一样有报应?
此时此刻,跑来天问台串门子的藏冬,一头冷汗地坐在厅裏,代替那个通知他来这后,便不知跑哪去躲的燕吹笛收拾残局。
太过信任与崇拜自家师兄的代价,就是连著三日不断拉肚子蹲茅坑,终於体认到燕吹笛炼丹技术,或许真如皇甫迟所言的那般不佳后,浑身疲软、再也使不出半分气力的轩辕岳,虚软地瘫趴在桌上一动也不动。
“那个……”心虚的藏冬,小心翼翼地问著眼前这位胆敢以身试药的勇士,“轩辕小子,你……不要紧吧?”
“我得去看大夫……”虚弱的低音自桌面缓缓传出。
藏冬不断以袖拭汗,“我也觉得再这样下去会玩出人命……”都拉了三日了,燕家小子是给他吃了泻药不成?
频喘著气的轩辕岳,自桌上偏过脸庞,两眼无神地看著他。
“山神,我大师兄究竟让我吃了什么?”莫名其妙地拿了颗自炼的丹药说是要让他补身,可打他吃下去后,他似乎是愈补……愈虚。
“那个……这个嘛……”眼神闪躲得厉害的藏冬,支吾了许久,却始终吐不出个答案。
“大师兄人呢?”自他口中讨不到解答的轩辕岳,改而转首四下找寻起祸首。
“呃,他……他不在!”谎话说得不甚流畅的藏冬,掩饰性地忙拉他起身,“我看你好像快不行了,你还是赶紧去找大夫吧,哪,山下有个叫圣祺的,他的医术不错,快去快去!”
被推出门外的轩辕岳,茫然地站在雪地中呆怔了很久很久,对於那个近来总是躲著他的燕吹笛,心中再次充满了不解,但当月复内又传出一阵耳熟的鸣唱声时,著实再无体力去追寻答案的他,疲惫地踩著摇摇晃晃的步伐,打算先至山下解决这等人为的问题再说。
“他走了?”刚炸毁一座新盖的丹房,炼丹再次失败的燕吹笛,在轩辕岳走远后,黑著一张脸自藏冬的身后冒出头来。
两手合上门扉的藏冬回首睨他一眼,叹息地摇摇头,“走了。”
双眼盛满内疚的燕吹笛,失望地在桌畔坐下。
“那小子没事吧?”他真的已经很努力炼解药了,可这三日来他冒著被炸的危险日炼夜炼,偏偏愈急愈炼不成。
“死不了的。”藏冬一手抚著额,语气裏也充满了罪过。
脸上写满了担心的燕吹笛,不放心地伸长颈子,两眼频眺向窗外某人离开的背影。
藏冬没好气地撇著嘴,“你就对我家那只圣兽有点信心行吗?”山下那只的医术,他敢拍著胸膛保证绝对行,但眼前这个的炼丹技术,他也敢打包票,绝对不行!
燕吹笛百思不解地摊著两掌喃喃自问:“我不懂,这回我明明已经把火候控制住了,也终於搞对药方了,怎么还是会……”
“燕家小子,若真炼不成,那就别再炼了。”想起轩辕岳凄惨的下场,藏冬忍不住要进谏。“依我看,你还是放弃吧,省得轩辕小子日后还得因你而吃苦头。”说什么很有把握才会把丹药给轩辕岳吃?这小子要有把握的话,他又何必大老远的跑来这收捅出来的楼子?
“我不会放弃!”说到这点,燕吹笛随即仰超脸,信誓旦旦地一手握紧了拳。
藏冬告饶地皱起眉,“都几年了,你死了那条心行不行?”天底下哪有人会炼那种鬼玩意?从没听过也从没想过,偏偏这个执迷不悟的燕家小子硬是要炼。
他还是很坚持,“我绝不死心。”
“等等。”藏冬抬起两手要他缓一缓,“轩辕小子已经起疑了,就算这玩意你真炼成了,到时你要怎么说服那小子把它服下?”轩辕岳不笨,骗一回还成,但要骗第二回的话……他最好有个天衣无缝的好藉口。
燕吹笛的眉心当场打结。
叹息连天的藏冬朝他摇摇食指,“倘若轩辕小子知道实情,本山神拿这颗项上人头同你赌,他绝对不会把那玩意给吞下去。”
燕某人的眉心再打十圈死结。
“不如就别让他吃这玩意吧,—切顺其自然不也很好?”从头到尾都不看好他炼丹这门学问的藏冬,实在是不想再看他们这对苦情师兄弟,一个继续苦苦炼丹,一个频频跑茅厕。
“不行,他非吃不可。”虽然师弟的下场很令人心疼,但燕吹笛还是坚忍不拔地向他摇首。
藏冬懒懒地挑高一眉,“理由?”
僵著脸的燕吹笛,面颊微绋,“他若不吃的话,总有天,我定会死於失血过多……”
轩辕岳可怜,他也是有苦说不出呀!同门那么多年,他也内伤了那么多年,又有谁来可怜他一下?其实说来说去,这一切都要怪那个轩辕岳,整个人硬邦邦没一处圆融,性子像木头就算了,也不多花点心思替别人想想或是收敛一点,害得他每回在轩辕岳用那种崇拜尊敬的眼神看著他时,他就有种想狂流鼻血的冲动……
不行,这实在是太伤身了,他若想活到七老八十,就得强迫轩辕岳把那玩意吞下不可。
藏冬边翻著白眼边扔给他一条手绢。
“擦擦吧,都流出来了。”
“叫你找的药材呢?”半张脸埋在手绢裏的燕吹笛,边擦著鼻血边问。
“在这。”也不确定这种药材究竟管不管用的藏冬,自袖中模出一只绣袋,“你若要再炼的话,那就得趁快,我听晴空说,轩辕小子打算在冬日过后就起程前往西域修炼,你要再不快点把药炼成给他吃,你就没机会了。”
燕吹笛马上将眼一横,“他又去找那个假和尚?”他才在奇怪近来轩辕岳不待在他这都跑哪去了,原来又是那个天敌在搞鬼。
不想被风尾扫到的藏冬,赶紧把立场撇清楚。
“别瞪我,又不是我叫他去的。”打从自孤山回来后,轩辕岳就老去晴空那看桃树,他要去有谁拦得住?
“叫那个假和尚给我离他远一点……”充满危机感的燕吹笛,将两掌扳按得咯咯作响。
“放心,你家师弟不会被晴空说服去当和尚的。”藏冬还不知死活地笑咧著嘴大声嘲讽,“你也别以为晴空同你一样,那小子才不会对轩辕岳感兴趣——”
“谁要你多管闲事!”涨红了一张脸的燕吹笛,使劲地以一拳揍向他的面颊消音后,气冲冲地踹开家门,大步踱向丹房准备再次挑战。
被揍趴在桌面上的藏冬,一手掩著脸喃喃低语。
“为什么每次一害羞就揍我……”
已经习惯四海飘泊的碧落,这些年来虽在人间结识了不少友人,但因她时常为躲避黄泉而搬迁住处的缘故,故而能找著她,或是会特意登门造访她的人并不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