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会记下来的。”这回唐律脸上的笑容,就真的像是一扫近来阴霾的朗朗晴空了。
尹书亚站起身将两手一拍,“好了,开店!”真是,最近他怎么老是在开店前对唐律来个心理辅导?他连自己的那个韩氏女王都还没搞定呢。
休息室外头,传来了段树人技巧高妙到无与伦比的琴声,唐律抹抹脸,在整理好心情后推开门走出去。
忙碌的一晚又再次来临,在店内人潮到达高峰期时,忙得无暇分身的高居正,一睑兴奋地突破人群来到吧台内。
“喂,别忙了。”
“什么别忙了?”忙到恨不得自己能有四只手的唐律睨他一眼,“你没看我都忙不过来了?”
“我说——”高居正站在他身后,以两掌用力将他的头转向,“别忙了。”他们这些唐氏后援团,日日所期盼的正主儿已经驾别了。
“乐芬?”唐律呆愣愣地瞧著坐在吧台最边边的乐芬。
斑居正忙推著他过去,“你去服务她一个就好了,其他人我叫老板来。”
全身霎时变得僵硬的唐律,在没半分心理准备下,不自在地来到她的面前,照她的意思为她调了杯酒。
“你最近在躲我。”十指紧握著酒杯的乐芬,在唐律的注视下幽然开口。
“我……”听不太清楚的唐律弯下了身子,注意到她白净的十指都在发抖。
现场琴音蓦地中断,原本高谈阔论的酒客们也纷纷噤声小语,乐芬在—室的寂然中狐疑地看向四周,在场的旁观者立即有默契地恢复正常。
眼见四下无异后,乐芬转回螓首,不意却见到唐律的脸庞靠得那么近,心绪大乱的她,赶忙灌下杯中酒壮胆。
“我来这是因为……”酒精的功效开始在她的体内发挥威力,她望了望
他,踌躇地启口。
屏息以待的众人们赶紧收声住口,拉长了耳朵聆听这关键性—刻的台词。
被她也被众人弄得紧张万分的唐律,在心跳有破百之虞时,也连忙让自己喝了一大杯来镇定。
“这样好吗?”站在角落裹的尹书亚—脸的忧心,“我记得那两只好像都是属于不太能喝的品种。”
斑居正乐开怀地咧大了嘴,“有没有听过让瘁吐真言?”
“希望管用。”尹书亚又不安地再盯著把另一杯调酒给喝进肚裹的乐芬。
细细碎碎的交谈讨论声,在苦等不到唐律他们两人的下文时,又开始在四下蔓延开来。
“嘘……”站在钢琴边的段树人,忍不住以音效提醒他们别搅局。
眼看乐芬在这种情况下是开不了口了,唐律在考虑过后,打算直接冲破僵局表白。
“那天,我不是一时兴起,我是——”正要进行到重点时,他的台词又被兴奋的鼓噪声给打断。
始终隐忍不发的尹书亚,终於火冒三丈地吼向—屋子的旁听者。
“你们就不能表现得自然点吗?”这些人是想害这对小情人告白不成,连带使得他们这些唐氏后援团们,得继续再为那两个人乾着急吗?
“噢……”一票观众识相地模模鼻子。
“好了,请继续。”再次恢复了笑脸的尹书亚,笑意盈然地恭请他们下一回合再开。
棒著酒杯看著唐律的乐芬,经他们一闹后,因喝酒而显得酡红的睑蛋更是如火般烧红。
“这样不行……”觉乐芬已经紧张到开始不断喝酒时,唐律喃喃自语。
“什么?”她慌张地抬起螓首。
唐律没回答她,月兑上的工作服走出吧台外,穿过人群来到她面前,二话不说地拉著她打开后门到外头的小巷子去。
段树人欣喜地拍著掌,“早知道喝酒可以壮胆,我们早在八百年前就该灌他了!”
斑居正则不解地以肘撞撞尹书亚,“老板,你的睑色干嘛那么难看?”眼看唐律就要迈入成功的殿堂,吹起胜利的号角了,他还摆这种烈士的表情?
“喝酒……”尹书亚以指拧紧眉心,“是会误事的。”希望惨剧不要又重演才好。
☆☆☆
她还是头一回上汽车旅馆。
只因唐律一时半刻间找不到适合表白的场所,带著酒意陪他在街上东绕西绕找了老半天的乐芬,没体力之余抬手一指,直指向离他们最近的一家汽车旅馆,打算开个不会有人打扰的房间,与他好好谈一谈。
只是,他们都太高估了彼此的酒量。
一进房间就委靡地爬上床的乐芬,难受地将自己缩在被单里抵抗喝多了的痛苦,同样酒量也不是很好的唐律,则是坐在床边—声声地打着酒嗝,直到他们皆认为这样下去,将会有两个人醉睡到天明却什么话也没说时,才又分别去洗了把脸,并叫来两杯热腾腾的咖啡提神。
喝完了咖啡后,乐芬再次躺回床上,半侧著身子看着坐在床边背对着她的他。
“我看了你的信。”
唐律的身躯明显一颤,“你事前该问我一声的。”
“问了,你还会让我看吗?”觉得咖啡根本没效的她,眨着醉眼,将胸前的被单拥得更紧。
一心等待著她判刑的唐律,一言不发地握紧了手中的杯子,直至被热度烫红了手心,才赶紧放开搁到一旁,这时,他感觉身后的上衣遭她拉了拉。
“你不是真心想把我介绍给飞卿的是不是?”这个问题藏在她心中很多年了,她一定要趁今天问清楚。
沉默了一会儿后,他选择坦承。
“我找不到藉口拒绝他。”那个时候,霍飞卿不断向他保证,往后乐芬与霍飞卿进了同—所大学后,霍飞卿定会代他好好照顾乐芬,再加上,霍飞卿脸上的诚恳是那么不容置疑,所以他……
“我想也是。”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安静的室内,“你这个人的坏毛病就是心软。”
但唐律却觉得那笑声中,没有半分喜悦之情,相反的,它是种比十年前她将睑埋在他手心里的呜咽,还要来得更深沉的控诉。
一室残余的咖啡香中,乐芬抬起双眼,看向他宽阔的后肩。
这副每—寸棱角隆起、每一分被光线照耀的角度,她都仔细记住的宽肩,是她年少时乘坐脚踏车时日日所见惯的,也是每当她和霍飞卿在—块时,她常在角落瞥见的。自小到大,他总是让她看他的背影,而不让她去看他真正的表情,她从没好好看过他正视她的模样。
“转过来,让我看看你。”她拉著他的衣服,柔柔地请求着。
床单的声响中,唐律旋过身来,房内盏盏艺术灯的光芒,将他睑上的表情映照得无所遁形,乐芬—手撑按著床面坐起身,抬手仔细抚上他的脸庞,他闭上眼,任由她的指尖去寻找答案。
指尖每经过一处,心底真正的感情就更清楚一分,乐芬凝望著他,心底的感触,令她感到又酸又甜。
从她第一次见到霍飞卿时她就知道,她这辈子恐怕怎么也走不出这份暗恋唐律的心情。
不只是外表,这两个男人就连声音和动作都有点像,她之所以能接受霍飞卿,也许是因为,她想藉此报复把她让给别人的唐律,又也许,是她想从霍飞卿身上得到唐律迟迟不能给她的那些。
那时候,升上了大学、青春正妍的她,找不到藉口去拒绝那些追求她的人,可是,她又等不到唐律向她表白,就在那时,温文儒雅的霍飞卿出现了,加上霍飞卿又是个大方提供避风港的人,因此她便将错就错,走进霍飞卿为她搭建的港口中为他停泊。
这些年来,她不曾怀疑自己是否爱过霍飞卿,她当然是爱他的,只是,她给霍飞卿的爱,和给唐律的不同。在霍飞卿面前,她用爱情来掩饰友情,在唐律面前,她则用友情来掩饰爱情。她知道,这么做的自己很卑鄙,但爱情本就没有公理,当她都已经认为,这一生唐律永不会发现她的情意,而不善等待的她也决定嫁给霍飞卿摆月兑过去时,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时候,才让她知道唐律的心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