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内有一刻的沉默,不过多久,藏冬就看脸色大变的叶行远,伸手拿走了舍利后,便急急忙忙地起身奔向屋外,但跑至外头时,又突然止住脚步掉头转看向屋内。
“谢谢!”打通心结的叶行远大声地朝他喊了喊,随即飞快地跑下山。
“别客气。”藏冬走至门外扬手远送,脸上漾满了满意的微笑。
当叶行远的身影消失在林间时,一阵闷雷忽响,远处天际携来了重重密云,藏冬抬首瞧了瞧不佳的天候一眼,皱眉地转身踱回屋内,一脚方跨进门坎里,一道急窜而过的黑影霎时与他擦身而过。
来不及拦住夺门而出的黑影,藏冬连忙冲至桌前拿起铜镜,当他反过镜面见着了破裂的镜面后,心神一骇。
“哎呀……”他一手掩着唇暗暗叫糟,“这下麻烦大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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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曦刺眼,金色的朝阳走过窗棂、路经芙蓉色的纱帘,洒落在佳人的面容上。坐在妆台前的碧落,整张俏脸犹带浓浓睡意,手上拿着栉梳有一下没一下地对镜梳着发。
悬于皓腕上的银色铃环,在她梳着梳着又将闭上眼睡着之时,环面的银铃先是悄悄地摇曳晃动,过不了许久,它便像是个警钟般地铃声大作。
碧落的睡意霎时都被它给摇散,当下变得再清醒不过,她眨了眨眼,不可思议地瞪视着手上的警铃。
“又被找到了?”那小子怎么愈追愈勤快?她不才甩掉他清闲了个把月而已吗?深深记取教训的碧落,没时间去猜想对方这回有是用了什么法子才找到她的,她连忙抖擞精神,转身准备去打点待会逃难的行囊,但才走了不过数步,阵阵不适令她又急急停下脚步。
好似某种禁锢遭人打开了,碧落一手捂住胸口,感觉那股长久以来,一直处于她胸口里的那份闷郁的感觉忽地一扫而空,她诧愕地站在原地,脑中不期然地映出申屠令的笑脸,心念一转的她,飞快地转身来到妆台前,但在台上遍寻不着她的那面四神镜,她索性拿起另一面方才在用的铜镜来打探它的下落,一探之下,赫然发觉她长久以来的栖居之处已遭毁坏。
清早就在园子里忙碌的无音,在手边的工作告一段落后,在自己的房理梳洗完毕打算过来唤碧落一块用早膳,但她方推开门步进房内,便站在门边纳闷瞧着碧落的举动。
“你在做什么?”瞧她脸色,惨白惨白的,是发生了什么事吗?
“我要走了。”忙着打包行囊的碧落,边对她说着的同时两手并没闲着。
无音有些错愕,“去哪?”她又要出门流浪?
“申屠令毁了四神镜,我没办法留下来了。”碧落简单地解释着,在路经她的身边时拍拍她的肩。
无音伸手拉住她,对这不在意料中的离别满是措手不及。
“你要再次去另觅新镜?”一直以来,碧落就是以镜为家的,虽然碧落在外头有无数个家,但她总是以四神镜为归处,只要四神镜在哪里,她就一定会归来,但这回……她再也不回来了?
“嗯。”神色紧张的碧落不时瞄瞄窗外,“而且我的行踪似乎又被那个人察觉了,不走不行。”那小子不会那么快就杀来吧?。希望她能来得及落跑才好。
无音并没有追问碧落口中的那个人是谁,只是看着形色匆忙的碧落在屋里来来回回地收拾着东西,依依的离别之情,如潮水般泛满了她的心房,一声又一声地拍击着。
虽然她常告诉自己,与非人之辈相处,就要随时做好他们可能任何时候都会离去的准备,但当碧落真要离开了,她却依然无法抛下与亲人离别的伤愁之感,这份似亲又及友的感情都已那么多年了,——下子要她舍下……
“跟我走吧。”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家当打包好后,碧落将包袱背上了肩走至她的面前,“我带你离开这里。”眼看她就要被嫁给那个什么堂哥了,不带她一块走不行。
她不语地看着碧落脸上溢于言表的关心之情,许久过后,缓缓地摇了摇螓首。
碧落告饶地拧起秀眉,“无音……”她不会是真的想照那些人的意思出嫁吧?那么叶行远在她心中又算什么?
面对这个提议,无音不是不心动的,可在心动之余,她还是得看清现实。
她知道,自己恐怕终其一生也无法容入外头的世界,她并不想离开花相园,跟着碧落四处流离、到处玩耍看人间,那种日子并不适合她,而不喜牵挂的碧落,也不适合有个人跟在她的身后绊住她。
她努力释出坚强的笑意,“不必担心我,你陪我够久了,我该长大试试一人独行了。”
碧落听了不禁担心得更多,“婚事呢?你打算怎么办?”
“这件事我还要想想。”一时之间,她也没有主张,只是敷衍地推着碧落,“你快走吧。”
“你真不跟我走?”急于要走的碧落,怎么也没法搁下她这块心上石,忍不住再三确定她的意愿。
“嗯。”无音轻声应着,边她帮整理好衣衫。
“好吧。”心情沉重的碧落紧紧握住她的两肩,再三地向她叮咛,“若有困难或是想我,就托镜告诉我。”
“我会和你保持联系的。”无音带笑地伸指揩向她纠结的眉心,“别皱眉,咱们又不是不会再见面。”
碧落向她点点头后,转身走没两步,又忙绕回来,“对了,我走后你就替我毁了这面镜,要是有人找到这来问起我,你便一概推说不知。”
“好。”
“碧落。”在她跨进镜里前,无音叫住她。
她的动作顿了顿,“嗯?”
“这些年来,谢谢你。”千言万语皆无法诉尽,在这一刻,无音只能努力让自己绽出笑容。
“傻瓜,跟我客气些什么?”碧落皱眉地朝她挥挥手,不一会又花容失色地转身钻进镜内,“要命,追上来了!”
无音缓慢地挪动脚步上前,前一刻仍站在镜旁的碧落,此时已不在原处,她两手捧起铜镜,默然地看着镜中的碧落顺着风势往西疾走,直至在铜镜里再也找不着碧落的身影后,记着交待的她,自桌上取来烛台,如碧落所愿地将烛台砸向镜面。
袅袅余韵仍在房内回响,被砸毁的铜镜,镜面凹陷了一隅,朝阳的光束射进来,光影模糊一片。不过多久,急速的喘息声在她的身后响起,她不意外地旋过身,无言地看着这名无声无息闯进她宅子的男子。
来者是什么东西,无音只猜得出并不是人,但他是什么,她并不能确定,她的目光滑曳过对方一黑一碧的眼眸,在那双眸子里,盛满了焦急和期待,她忍不住好奇,为什么碧落要躲避这个男人呢?为何碧落不敢面对他?
“你是那面镜子的主人?”打量了屋内一眼却没发现碧落的踪迹,黄泉眯细了眸子看着手上拎着铜镜的她。
“是的。”无音应了应,看他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她手中的铜镜,她索性走上前把东西交给他。
对于她的反应,黄泉甚感意外,但急着寻人的他没工夫理会那么多,将铜镜接过来后,便急急翻转过镜面,但遭毁的铜面却令他的脸色一黯。
他急忙抬首,“镜里的东西呢?”
“走了。”无音淡淡轻应,不断思索着他的反应。
“上哪去?”黄泉急躁地将铜镜往桌上一搁,大步地走问她,弯下了身子直视她的眼眸。
盯着他的眸子审看的无音,迟迟没有开口,而在她眼里找不到答案的黄泉,眼看对方是不可能会告知他了,于是便转身想趁碧落的气息还未消散前再度追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