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人这种东西,不好吃。”藏冬按着他的肩头,意喻深远地道,“所以你能别吃,就别吃。”
嘲风气息猛然一窒,抬首看向他那似深潭清映的黑眸。
“吃了……会后悔吗?”他问得很犹豫,在问时,脑海里冉冉浮现的是喜乐信赖他的笑脸。
藏冬揉揉他的发,“会。”这种蠢事,他一人做过就好了,这只兽不需也跟着他蠢一回。
虽说这份心情是那般地难以掩抑,但藏冬的眼却像两幅明镜,让他在其中看见了自己。他沉默了许久,再回首看了看躺在里头的喜乐,决定开始学习他来人间后头一回学到的忍耐这一门课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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温文儒雅的胡思遥,两眼带着笑,满意地看着久候多日的贵客终于上门。
先是将一铺病患都请出去,也请胡思遥赶走铺里伙计的嘲风,在关上药铺的大门后,转过身来面对他。
“你是代喜乐来拿药的?”见里里外外的人都让他清走之后;胡思遥倚在柜台边淡淡地问。
“不,我来警告你的。”特意找上门来的嘲风可没有他此刻的好心情。
他一脸讶色,“警告我什么?”
“离她远一点。”嘲风当下褪去了在外人面前扮出来韵伪笑,丝毫不掩脸面上的凶意。“最好,别再让我见到你。”
“她病得如何了?”胡思遥没听见似地,也不当一回事,只是关心地问起久未来此的喜乐病况如何。
嘲风得意地扬高下颌,“就快好了。”
怎么可能?
笑意僵在胡思遥的脸上,面色当下变得阴晴不定。
依他的推算,喜乐应是步入最后病发的阶段,不久于人世才是,怎没等到她病笔的消息,却换来她即将痊愈的怪闻?他默然地将视线调回嘲风的身上,在心底臆测着,一手打断阻碍了他好事的人,会不会就是这个陌生客?自这家伙头一回出现在铺子里时,他就已经对这人的态度很起疑了,而他也会担心过,这人出现在喜乐的身边会为他正在进行之事带来什么变数。
“你是什么人?”心中推算了八成后,胡思遥直接把矛头指向他。
“嘲风。”他爱理不理的,目光在铺内四处游移,报上自己的名号后,忽地伸手朝空探出一掌,像是捉住了什么。
惊见所豢养的贪鬼被他所捉,胡思遥低沉地哑着嗓问:“你在做什么?”这些年来人人不知贪鬼的存在,而他,竟看得见?
“吃点心。”嘲风懒懒答来,慢条斯理地张开了嘴,一把将手中拎着的贪鬼吞噬下月复。
“你……”万没料到他竟如此做的胡思遥,惊骇之余,瞪大了眼瞧着他。
嘲风舌忝舌忝嘴角,意犹未尽地环顾四周一会,再次动手捉来数只躲藏在柜台下的贪鬼,动作快速地将他们吞下月复后,他按了按颈间,双眼焕出不寻常的亮彩,紧接着正式搜捕起一室的贪鬼,在怕于亡命的贪鬼们急急想逃出铺外时,他震声一吼,趁来不及避开被震晕的贪鬼孱弱地倚着门想挣扎逃生时,伸出利爪一一捏碎他幻的颈骨。
“你到底是谁?”来不及去救,也无法去救他们的胡思遥,双眼忿忿的,紧握着拳隐忍不发。
“负责守卫喜乐的嘲风兽。”他打了个响嗝。“少了贪鬼为你炼药很不方便吧?”好久没吃得这么饱了,不过口味实在是有点不合。
胡思遥两眼直瞪着他,“你想如何?”
嘲风霹齿一笑,飞快地欺身上前,一把自他怀里搜出他能招来这么多贪鬼的的驱鬼咒。
“还我!”眼前一花的他,按着胸口发现东西被抢后,急忙上前想将它拿回来。
嘲风扬高了手中之物,“还你可以,你先答我几个问题。”
胡思遥掂量了一下彼此之间的体型与优势,极力地掩下冲动,奈着性子等着他道出目的。
“为何要拿喜乐来试药?”他最不能理解的就是这点。
据灶君的情报指出,胡思遥先将人们喂食以药,待人们撑不住猛的药性一一病死后,再利用贪鬼之力自死者身上取血淬出珍贵的血,只是嘲风不明白,喜乐是如此的敬爱他,他怎能对喜乐下手?
没料到自己的意图竟会遭人揭穿,胡思遥在怔愕之余,明白了已无法在他面前隐瞒什么。
他耸耸肩,“她是我养出来的药人。”
“她是人。”
“她不过是个乞儿罢了。”胡思遥笑了笑,“日日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乞儿这么多,少了她一个,有谁会去在意?何况,她本就是处社会边缘的人,除了我外,相信也不会有人在乎。”
会特意挑捡乞儿来试药养药,自是有他的缘由,他不用寻常人试药,是因人各有所用,但乞民这类等却不同,他们不过是蠢虫,每日大街上来去流离,鲜少人会去在意他们的去留,当然也不会因少几名乞儿感到疑虑。
虽说对当今社会毫无贡献的乞儿,要多少,就有多少,但在大街上的乞儿,大都不是老的就是病的,乞儿中,甚少像喜乐这般年轻又健康,因此他格外细心地养着喜乐,自小到大小心地喂以亲手制之药,就是希望有朝一日,能够自喜乐身上提炼出更纯粹、更治愈百疾的血药。
暗涛在嘲风的眼中起伏,他难以置信地瞧着胡思遥脸上那份理所当然的表情。
“我在乎。”枉费喜乐将他置在心中一个特别的位置上,没想到,喜乐在他心中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,她不过是他贮以珍药的器具。
“你可以来我这。”胡思遥朝他伸出邀请的一掌,“我可保你不少三餐,也不需为了生计奔波,更不需沦落到街头要饭。”
嘲风挑了挑眉,“你想用我的血?”失去了喜乐后,把目标转移到他的身上来?
难掩兴奋的胡思遥,双目泛着精光。
“我一见你,便知你不是池中物,你可以更有作为的。”相较于喜乐只是个脆弱的血肉之躯,嘲风便显得不同,非但年轻力壮,那不属于凡尘的躯体,更是他所梦寐以求之物。
嘲风看透了他的作法,“例如用我本身来为你养药?”
他不以为然地面对他暗藏的愤焰,“别对我这么充满敌意,说到底,我不过只是想为天下苍生请命。”
嘲风紧锁着眉心,对他自认任重道远,将职责往自己身上揽的德行相当憎厌。
“谁要你扮伟大来着?”一个对人间负责过头的轩辕岳就已够了,想不到这里还有个比轩辕岳更自以为是的人存在,这么爱承担负责,他们怎都不出家渡化世人算了?
他犹在絮絮叨叨,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开月兑,“世人目光浅薄,不知唯有牺牲才能造就荣业,我这么做,无非是想破旧立新,为他人所不敢为,好给天下病苦的百姓一个新的机会。”
“灶君。”愈听愈厌的嘲风失了耐心,扬手朝身后一招,“东西在哪?”
下一刻即闪身出现在门边的灶君,应他所唤地来到铺内,四下探看了一会,走至柜台后,伸手指向柜内一角搁放在高脚椅座上的大缸。
他打了个呵欠,“全都在那里头了。”
那日奉了嘲风之命,便开始明查暗访的灶君,今日能通风报讯,说实在的,那份功劳全都是因另一名住在这的灶君搬家的原故。
都因胡思遥用人养药试药,暗地里将岁岁年年下来,那些用药身亡的乞儿的尸骨都埋藏在灶炉底下,搞得住在这间铺子里的灶君受不了地迁出此地,跑去与住在隔邻的他共挤一灶,在追问之下才把这内幕给抖落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