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初吻,就这样被吃掉了。
ZZZZZZ
喜乐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。
朝阳灿灿,城隍庙前大街上人潮正炽,一早就照规定来到街上的她,并没有像以往一般地等在民宅前,反而在街旁的角落,与一十个正落力招徕来往行人乞讨的乞民们坐在一块。
她拿了根竹筷,有一没一下地轻敲着碗沿,抑扬有致的音韵叮叮咚咚的,但那清脆的声响掺人了周遭的嘈杂后,就显得太过微弱,相较于在她两旁叫街丐们脸上堆满了笑容,吆喝一声接一声、贺喜祝福一句接一句,她这个只坐在地上敲着饭碗的乞儿,就显得过于安静了点。
今日她会来这,是有原因的。
乞丐按其乞讨的方式,可以分为文行及武行,每行又可以再细分为许多类别,例如武行有叫街丐、铁头丐、拉头丐、蛇丐。而文行则有响丐、吹竹筒丐、诗丐等,但也有像她这种不属文也不属武的乞儿,依帮会规定,像她这种不属二类的乞儿,每月固定十五日得和叫街丐更换职位在大街上叫街行乞,十五日得照帮会的规矩登门乞讨。
虽然乞丐不算是一门真正的职业,但却是她自出生起就落在她头上不容更改的身份。说实话,她也不愿生来就为乞丐的,但她的历代先祖,代代皆为十类等乞民,十代以来这个阶级皆不曾变过,且乞民这个身份无论经过几代也无法改变,于是就注定了她这下生的职业,即使她十分想跨离乞民这个身份,但碍于朝庭订的等级规矩,就算她想跳离,也永不能翻身。
“喜乐,你还没睡醒吗?”算是街上老资格的祝丰年,伸手推了推她,终于发现身边异常安静的小乞儿眼神迷迷潆潆的。
“嗯。”眼前都是嘲风那张笑咪咪脸庞的喜乐,边敲着碗边应着他。
“别尽是发呆,你也动动嘴皮子呀,银子又不会从天上掉下来。”她是来做生意的,要是再继续发呆下去,恐怕她今天就没有进账了。
“今儿个没心情。”满心郁闷的她,怎么也没办法把昨晚的震撼自脑诲里驱逐出境。
“怎么啦?”祝丰年担心地抚着她的额,“病了?”
喜乐先是朝他摇摇头,再微偏过脸庞,朝自己身后努努嘴。
按着她的指示看去,在她身后,有个不分日夜皆巴赖着她放,目前正与她背对背、亲昵地贴坐在一起的嘲风。
“我从刚才就一直想问你。”祝丰年忍不住压低了嗓,”这个紧跟在你后头的小于是谁?”赶也赶不走,拉也拉不开,一个男人跟个女人紧贴在一起,这成何体统?
她的小脸微微抹上一层绯红,“食客。”什么都吃,连她的吻可以吃了的大胃王。
他不解地搔搔发,“连自己都喂不饱了,你还养食客?”
“没办法,情势所逼。”她也不愿意啊。
此时坐在他们身后的嘲风,忽然冒出诡异的笑音,“呵,呵呵
“他……”祝丰年顿了顿,怕怕地指着正两手捧着书边看边笑的他。
喜乐已经见怪不怪,“没什么,他只是看得很开心。”她已经弃去干涉他个人的看书习性。
“哈哈,哈哈哈……”嘲风又自口中蹦出一串招人注目的响笑声。
她朝后用力拍拍他的头,“克制点。”他是想把街上的路人都跑吗?
“我……我换个地方好了,这里留给你们,祝你生意兴隆。”现继续待在这,今日恐将没什么收入的祝丰年,把占到的好位置都让给他们。
“不送。”已经不想挣扎的喜乐,抬起一手恭送他,并在心底默计算嘲风一早已经吓走了多少同行。
“喜乐、喜乐……”看书看到精彩处的嘲风,急急捧着书凑到的身边想和她一块分享里头的笑点。
“我不识字。”她拍拍他的脸庞,半哄半推地把他藏至身后“乖,你自己慢慢看。”
在嘲风又安分地窝回她的身后之后,她抬首看了看刺眼的太阳,幽幽地叹了一口气。
近来,自这个乐天派的大胃王出现后,她似乎就愈来愈常出仰天长叹这个动作,这让她不禁要怀疑,身后的这只兽是老天刻把他扔下来克她的。记得庙爷爷曾说过什么?他是神界的瑞兽,不但可以消灾除祸,还……象征吉祥?
吉祥个头啦,说是灾难还差不多,都因他,她的人缘是愈来愈不好了,一个早上坐在她身旁的同行们,不是离他们离得远远的,就是以怪异的眼光瞅着她。
若是说到代表威严?那也太牵强了,那只兽最会的就是没半点象兽的形象跟她喊肚子饿。
“哇哈哈哈!”惊天动地的狂笑声忽地如响雷在她身后骤起。
“不好意思、不好意思……”正在满脑子漫想的她,连忙回过身来朝路经她面前被吓着的路人们赔不是。
被嘲风笑声吓到的路人们,纷纷把目光投射至一脸尴尬的喜乐身上,不约而同地避开了她前头的道路,让她晦暗的脸色顿时更添三分青惨。
在心头一叹再叹的喜乐,意识到今儿个可能要饿肚皮的严重性后,她哀怨地回首瞧了瞧窝在她的身后正用功的在读书的嘲风,不一会儿,她的视线自他会感染人的笑脸上挪开,渐渐往下降至他手上那本听说是同类给他的一本书,书名叫……叫什么来着?
对了,他好像说过,书名叫“人间五百年之怪现状”。
这么怪的书名,到底是他的哪个同类写的啊?
嘲风会突然如此用功读书,全是因为今早在出门前,她向他讲了有关为何她会沦为丐之事,他一听说人间的人除了士农工商之外还有分等级,像是她这个乞儿就是最后一类等的十等丐,他就匆匆地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大堆的书,说是要找找他们神界有无像人间一样分等级,他想看看自个儿是被分到哪一级,结果他找着找着,虽是找到了他的等级,他还找着了更多有关于人间的书,到后来,他欲罢不能的一本接着一本直看下去,说他要先充实自己的知识,好能更彻底的了解人间。
一根竹棒忽地直插进她的碗里,猛然清脆一声,碗裂的声音渗入了街道上的嘈杂中。
喜乐慢吞吞地回过头来,一见来者是何人后,她叹了口气,垂头蛲首默不作声地收拾着自己的碎碗。
“我听说,你最近要饭要得挺勤快的?”横行庙街一带的乞丐头子赵碧山,心底甚不是滋味地看着她与她身后的男人。
喜乐的面色丝毫无改,“你听错了。”她家多一口吃饭的,不努力点怎么行?
他两眼直射向手里捧着画的男人,眼中丝毫不掩妒意。
“他是你养的小白脸?”近来关于她的风声可多了,传闻已高达八九种,但过半数都是与她身后的男人有关。
她叹了口气,“只是亲戚。”也不知是哪个嘴碎的人去告密,叫来了赵碧山,看样子今天的日子会很难过了。
“我从没见过他这个人。”赵碧山以竹棒戳戳嘲风的背脊,脑中怎么也找不到有关这个陌生客的记忆。
“他是我的远房表哥,家乡闹早,他特地来县城投亲的。”她飞快地拉下他的竹棒,免得这个举动会惹怒了嘲风,同时为求能快点月兑身,她索性替嘲风编派起身世。
将她保护性意味浓厚的举动看在眼里,赵碧山的唇边扬起一抹笑,弯下了腰朝她伸出一掌。
她瞪着他的掌心,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
五指朝她勾了勾,“按帮会规矩,凡是新人行的,都得先交上人头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