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霸王(下) 第25页

作者:绿痕

从一开始,他们每个人就分别织了一场属于自己的梦境,卧桑给了他们机会去实现,让他们看见梦想成真的可能性,铁勒给了他一个希望,让他看见他渴望能看见的天朝未来。在追逐梦想的过程中,他们每个人都尽了力,可是他们却都忘了,到了棋罢收局的结束时分,赢家只能有一个,当梦境失落后,那必须去承担的残忍现实,不可逃避。

他茫然地问:“二哥这事,你早就知道了?”知道这个消息后,律滔没有惊惶失措,反而还冷静地跑来告诉他,或许这件事律滔早已知情。

“不。”律滔缓缓摇首,“只是,从很久以前,我和舒河就一直很纳闷父皇对二哥的态度,也因此一直有所不解。”

“天朝所有的人也都知道了吗?”

他搔搔发,“大概都知道了,大哥并不打算帮二哥隐瞒。”

朵湛沉痛地闭上双眼。为什么要在手谕开封前把它传扬开来?是因为卧桑不要铁勒这个外来者有登上皇位的机会吗?铁勒又怎么不去反驳呢?他真的知道他在做什么吗?难道他不想当上新帝吗?

“我会来这,为的就是想问你一句话。”律滔交握着十指,正色地问:“告诉我,二哥并不是咱们的亲兄弟,即使是这样,你还是希望二哥能成为天朝的新帝吗?”

欲语无言,朵湛垂下了头,不知该怎么把心底那庞大错杂的情绪理清,也不知在这当头上,他该怎么去做选择。

律滔伸手拍拍他的头,“想一想吧。”

朵湛听了忍不住握紧拳心。面对这个问题,他最需要的是时间,可是眼前他最缺少的,也是时间。等待了那么久后,众人所期盼的百日,在明日即将到来,要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正确的选择,他怎么做得到?

“楚婉……醒了吗?”时至今日,律滔已下想再问朵湛,为了铁勒这么做值不值得,他也不想知道朵湛希望铁勒登基的原因是什么,他只想知道,朵湛的心伤是否复元了。

近来,距离手谕开封的日子愈近,他就愈常想起孤身一人守在大明宫的朵湛,他常想起朵湛抢亲的那一夜,也常想起下着细雨,朵湛与他挥剑相向的那一日,而他最是惦念着的,是朵湛那个不肯让人触碰的伤口。

“没有。”朵湛没有抬首,音调听来有些瘠哑。

“她会醒来的。”搁在他头顶上的大掌揉揉他的发。

朵湛难以相信地抬首看向他,“五哥……”

律滔伸了个懒腰,转过头来对他咧齿一笑,“宫变后的这三年来,日子过得很精采刺激吧?”

“嗯。”他不得不承认,“我们都不再是从前的我们了。”

“你后悔吗?”律滔问得很云淡风清,对于那些已不容得更改的历史陈迹,现在反而比较能够回头去看它一回,不似从前,能闪则闪,能避则避,以免会踩到每个人心版上的痛处。

“你呢?”他不答反问。

“木已成舟,没什么好后悔的,至少我尽力过。”有何果,就有何因,对于已做的事,后悔不是他的作风,而且他也不是没有努力过。

朵湛的眼眸显得游移不定,“如果每个人,都能像你这么看得开就好了……”

“你在影射谁?”律滔敏感地竖起了双耳。

他也不想再掩藏,“即将得到帝位的那个人。”

他的话,律滔怎么也猜不着半分头绪。即将得到帝位的人,将会后悔并看不开?得到了天下有什么好后悔的?

殿门口忽地多了一道身影,中止了他们的谈话,他们齐抬首看去,水师统领正弯着身向他们禀告。

“王爷,刺王已率兵进入京兆内城。”

“真可怕。”律滔咋咋舌,直在心底庆幸没有顽抗到底,不然等铁骑大军一进入皇城,后果就很难收拾了。

朵湛整个心神全都沉浸在这道消息里,一想到即将与铁勒相见,他的心便重若千斤,不知该怎么去面对已是人事全非的现实。

“走吧。”律滔伸手推了他一把,先行站起身来。

“去哪?”朵湛还没回过神。

“太庙。”他边说边往殿外走,“该去揭晓谜底了。”明日就是百日了,等待了一百日,他总算可以得知父皇心中的新帝是谁。

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,朵湛没有动,站在他身后淡淡地问。

“其实,你还是很期待手谕里写的人名是你,对不?”想当然,律滔一定是还把希望寄托在那张手谕里。

律滔回首朝他眨眨眼,“别忘了我有八分之一的机会。”

朵湛却笑了出来,不断朝他摇首。

“你笑什么?”他皱着眉。

“我们都没有机会的……”朵湛的笑意里带着酸楚,“无论登基者是谁,我们每个人,都不会再像从前一样了。”

***

浓重的密云自天际压向大地,熹微的晨光在云缝间忽隐匆现,虽已是冬末,春日的脚步亦不远,但在这大地仍是惺忪、晨色依旧苍茫的时分,天候仍是沁冻得让人猛打哆嗦。

百日这天,祭坛上一线香烟袅袅扶摇上天,站在太庙外主祭的朵湛,持香祭祀的双手不时颤抖,香火冲天而上的烟线也失了直势,变得曲曲折折,像在场每个人的心。

在他身后,有着为做最后一赌的皇子们,有着聚满京兆的武将,在这天清晨,或许每个人都和他一样,心中忐忑不安,也都是辗转一夜未合眼难以成眠。想想,有谁睡得着呢?在今日天明后,天朝将一扫前态,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成王败寇,就看今朝。

同是站在祭坛上的卧桑很不安。

没来由的,在即将揭晓下任新帝人选的这一刻,他很不安,那日出现在艳红西天里的陨星之象,仍是在他的心中徘徊不去,试着去推想后,他得到了数个可能的料想,而不管是哪一个,都不是他所愿见的。

仰首看向苍天,此刻,上苍也在云端上看着人间的这一幕吧?

案皇苦心孤诣的,为的是这一日,众皇弟汲汲所求的,也是这一日,可这一切看在置身事外的他眼里,除了令他百感交煎外,也令他害怕,因为,如今是对是错都不能挽回了,路是他们走出来的,可是为他们铺路的父皇真的到此为止就罢手了吗?会不会……即使是开封手谕,让新帝登上了大典,父皇的弈局仍是未结束?

收回仰望云空的视线,卧桑心烦意乱地环顾四周,不意间,他的双眼看出了一丝端倪。

“不对劲……”他伸手轻拉着站在他身旁的铁勒的衣袖。

“哪不对?”铁勒压低了音量将身子靠向他问。

冷汗滑下他的额际,“老四不在场,老九也没来接圣谕……”

“王爷,时辰到了。”国子监焚香祝祷后,来到朵湛身旁小声提醒。

朵湛深吸了一口气,自袖中取出下离身的手谕,在开封手谕后,转身朝卧桑扬扬手。

期待万分的众人,错愕地看向朵湛扬手指向的卧桑,皆不明所意,犹对舒河未来此起疑的卧桑,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,暂时压下心中的不安,起步走至朵湛的面前接过手谕,朵湛直盯着看过手谕后,毫不意外,也没什么表情的卧桑。

卧桑定了定心神,扬手差人送来红墨后,将右掌拓上红墨,再朝手谕里头的拓印安印其上,挪开掌心后,满意地看着手谕上头完全相符的手印。

原来……这是卧桑的手印。

朵湛懊恼地咬着下唇。怪不得他找遍了所有机会去取得众皇子和众大臣的手印,但所得到的拓印却没一个符合的,没想到道高一尺的父皇,用的竟是人不在国内的卧桑的手印,让想篡改手谕的他怎么也无法改,他若是想毁去手谕,暗地里那票由冷天放带头,被父皇派来监视他的死士,又随时会对楚婉不利,使得他只能什么也下做地保管着这张手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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