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动作一致地挑高眉峰,皆很怀疑这句话的可信度。
“刺王在治军方面,首重功过分明。”冷天色摇头晃脑地说着,“哪,咱们就说说功这方面。”
“论功拔擢,每逢年半考核职等,每至秋末、仲春上职依例提拔下属。”接口的佐将军,在倡扬之余,还不忘对底下的人小声说明,“铁骑大军的升迁管道是非常畅通的。”
“还有,有功必赏也是刺王的原则之一。”威胁利诱双管齐下的冷天色,再接再厉地把苗头导向人性的弱处。
“在赏这一方面,王爷从不吝啬。”佐将军边说边亮出腰间价值连城的佩剑,再眨眨眼示意他们看向冷天色身上那柄钜阙名剑。
原本在听到赏这一字时,众人便已纷纷拉长了双耳,再看到冷天色身上那柄自古流传下来的宝剑后,许多人的眼神马上变得不一样,但还是有些许存疑派的人,仍是持保留态度,一颗心摇摇摆摆的。
“怎么,不信?”冷天色手擦着腰瞪向他们,“不信的话,随意去天朝找个当兵的人问问,在铁骑大军中当兵数年,可胜过在其它大营里当兵十数年,不然你们以为铁骑大军为何如此壮大?天朝三大军中,就属铁骑大军里的人,当兵当得最是情愿!”
“正所谓风险大,利益也大。”一搭一唱的佐将军又压低了音量,刻意说得暧暧昧昧的,“王爷不会亏待你们的。”
静默再度降临,好半天,殿上无人出声。
听进去了?还是听不进?难道,真没半颗心浮动?
冷天色与佐将军不安地交换一眼,然后不动声色地,静待后效。
“不能再称刺王了吧?”忽然间,殿中有人冒出打破寂静的一言。
“喔?”殿上的他们俩异口同声。
“该改称太子殿下。”站在较前头的武官,说得一脸严肃,还频频颔首。
“太子殿下……”冷天色愈听愈是觉得顺耳,这个头衔挺新鲜的……”难得素来只能在卧桑身上听到的名号,今日竟会用在铁勒的身上,真是再动听不过。
心中放下一块大石的佐将军,抚着胸坎深深吁了口气,定眼看去,不知何时起,殿中的人们已嘈杂地讨论起称谓的问题,或者絮絮叨叨地谈起北武王父子的长相和生性有多相似,也有人交换着口中的北武大业、登上青云的仕途大梦,云云等等。
趁着殿上谈论得更热络时,他们俩退至殿旁,交头接耳地说起他们另外一件受托的大事。
“关于大军返京……”冷天色以肘撞撞他,“你手底下的人怎么说?”
“他们说,他们原本就只效忠铁骑大军的主帅,何来叛徒之名?”想起属下们一致又理所当然的表情,佐将军就觉得他们铁骑大军有默契得好笑。
冷天色错愕地瞪大眼,“都不怕被逐出天朝?”原来除了他们两个之外,铁骑大军中还有那么多不怕无家可归的乱臣贼子。
“会怕,就不会留在北武了。”佐将军边笑边摇首,“他们和朝中那些人不一样,他们不是权势的人偶。”
相较于天朝裹的那些政客,他就觉得还是他们武人较为可爱,骨头也较硬,不会风儿一吹就随处倒,想想京中那些审慎选择势力投靠的文武大臣,以及各自想要为皇的人,或是在时机来到时纷纷选边站的皇子,他们的感情朝夕可变。而他们这些一根肠子通到底又不知变通的武人,感情最真也最不变质,在看穿铁勒吓人的外表,熟悉了铁勒之后,他们皆不想回到京兆那个充满变量和背叛的地方,与那些永远也不能月兑身的人,继续在那大染缸里搅和到无止无休。
“这次挥兵中土,对手可不是什么外人。”虽然是很高兴,但冷天色还是要把话先说清楚。“去告诉他们一声,想退出就趁早,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,但要是上了船,就别想反悔,若是让我知道有人想暗中造反……”
佐将军有自信地耸耸肩,“放心吧。”
“粮草都备齐了?”冷天色在心底估算了铁勒给他的时间后,对铁勒交给他打理的这个任务有些头疼。
“北武王在打点了,应该很快就会备妥。”那个北武王一听铁勒要挥兵返京后,早就乐得忘记身上有什么伤了,兴奋地指使了一大堆人去帮铁勒办这件事。
冷天色只担心一个人,“有没有寰王的消息?”现下只希望野焰千万不要半途杀出来搅局。
“探子是说……”想到这个,佐将军就一个头两个大。“寰王并没有返京。”
“没返京?他不帮翼王了?”他低声怪叫。
“看样子,寰王可能是要与王爷一战。”听说寰王在率雄狮大军东进后,并未一如所料地返京助翼王一臂之力,而是不顾翼王之命前往北向的返京道。
“呼……”冷天色深深吐了口大气,复而疲惫地搔着发,“叫底下的人乘机多休养生息,再过不久,他们就又有得累了。”幸好铁勒并未动用铁骑大军所有的兵力,不然才打下一个北武国,眼看又要再次出征上阵,换作其它大军,恐怕累也累死了。
佐将军忧心忡仲地抚着下颔,“你认为王爷与寰王交手,何者会胜出?”
“别忘了寰王可是王爷一手教出来的。”这点连想都不需去想,野焰有几两重,铁勒再清楚不过。
“也有可能会青出于蓝啊。”听人说太阿兵书落在野焰的手上,士别不只三日,说下定野焰会让所有人都刮目相待。
“青出于蓝?”冷天色嘲弄地扬扬眉,“你认为这个机率有多大?”
他考虑了许久,最后严肃地皱着眉心,“不大。”无论是年资还是战历,怎么看都还是铁勒的胜面较大。
“现下我只担心,王爷有没有法子对寰王下手。”保护野焰那么多年了,如今兄弟要在战场上相见,铁勒能够狠下心来吗?要是铁勒真能够的话,那野焰会不会更加心碎?
对于这个问题,佐将军除了也是一脸的茫然外,同样也很难想象那个局面将会有来临的一日。
“这个……就很难说了。”但愿,到时可不要两败俱伤才好。
第三章
恋姬烦躁地在殿内走来走去,她总算知道,这阵子铁勒为何执意要她待在虎踞宫里养伤,不要她踏出寝殿一步,也不要她与冷天色或他手底下的人,以及北武国的人接触的理由。
他竟要率军返京!
谤据父皇的口谕,铁勒本就是该返京的,但那是在他不是北武太子的前提下,现下他既已是北武国的人,他还回去做什么?被人当成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吗?率军返京这消息他保密的工夫可算是做到家了,就连她也不告知半分,若不是她今日想去营中与他商量释放离萧一事,她不会见着已然准备妥当、随时都可以出征的铁骑大军,更不会在营中听见他与众将军商议该如何突破东内防御,再进一步挺进京兆这件事。
恋姬忐忑不安地在窗边停下脚步,远处隐约可听见宫外杂沓的人声,抬首看去,这阵子天候甚好,无风无雪,若要举兵,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时机。
虽然说,没有一件事有绝对的对与不对,但究竟让铁勒返回北狄认父,这么做是对了,还是错了?铁勒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身份?他不会忘了他也是天朝的皇子吧?若是他只当自己是北武太子的话,那他岂不成了天朝的敌人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