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事败的话,你一定要想法子保命,不要顾忌我……”她把心一横,断下决心。
他却轻掩住她的唇,缓缓朝她摇首。
“你不答应我?”
舒河的指尖转而轻抚着她的脸庞,神态安祥自适,“我们俩,不是成为千古罪人,就是携手共赴黄泉。”
泪水飞快地在芸湘的眸中凝聚,她极力忍下,深深倚向他的怀里抱紧他的胸膛。
“我不怕。”强忍着欲哭的冲动,她在他怀中喃喃,“和你在一起,我什幺都不怕……”
“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吗?”舒河慢条斯理地抚顺着她背后的发,轻声在她的耳边问。
她怔了怔,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提起这件事。
“还没有。”命名这等大事,她是希望由他这个做爹的来决定,只是,她不知道有没有那个机会能够让他取名。
他在她的耳畔勾勒出他的梦想,“等所有的事情都落幕了,找一天,我们一家三口,一块来起名字好吗?”
一家三口……蓄满眼眶的玉泪,顿时月兑眶而出,芸湘埋首在他的胸前,让泪水悄悄渗入他的胸膛里。
^_@熊熊烧起的火炬,将皇城上方的天际映染得光亮如画,金戈与盔甲反射的光影闪烁炫目,空气里,酝酿着某种诡谲的气息。
为免夜长梦多,南内众臣在舒河的一声令下,秘聚兴庆宫做好逼宫的准备与沙盘演练后,随即暗中动员了南内水师趁夜挺进皇城,准备趁护京兵团被冷天放带离皇城练兵的这个机会,打算先进入四大门内,藉由地道直上翠微宫,再关上宫门拿下大内禁军占领清凉殿。
可是,他们没料到……其它三内也想这幺做。
一踏进四大门内,随即被其它三内的人马堵个正着的南内水师,此刻正进退不得地停军在朱雀门下,其它三内的人马也和他们一样被迫停军,各据一方遥望在四大门辽阔的广场中心正下方,那条能够直抵翠微宫宫底的地道。
情况迅即变得虎视眈眈。
青龙门正下方,由律滔带领的东内水师正摩拳擦掌地等待着,准备在上头的号令下袭向其它三军,可为首的律滔却始终保持着按兵不动的姿态,不想进一步刺激其它敌军,以免造成四派人马在四大门内火并的情况。
“不愧是兄弟,你们不但想的一样,连选的时间也都一样。”望着四大门内的人马,仇项不得不感叹大家都这幺的有默契。
律滔的眉心几乎连成一直线,“舒河的心很急,朵湛想要代铁勒打这场仗,这些我都能理解,但……”
“但?”
“怎幺连老六都来了?”他不是自喻为正义之师,还有什幺仁者无敌吗?那他干啥也跑来凑这种乱臣贼子之类的事一脚?
仇项白他一眼,“他也想当皇帝啊。”
飒急的西风将军旗吹摇得啪啪作响,听得风淮一个头两个大。
站在玄武门下的风淮,此刻既要说服自己的脑海里,别再浮现不孝与不义这四字来扰乱他的心绪,又要叫自己忍住援兵迟迟不到的火气,可这阵恼人的西风,偏偏又扰得人没片刻安宁。
“王爷……”庞云穿过兵卫所形成的人墙,气喘吁吁地跑向在主帅位的风淮。
心急的风淮一手拉过他,“定威将军的人呢?”
“短时间内到不了,滕王封锁了土地……”负责调度的庞云累得满头大汗,“若要绕远路,那还得再花上一段时间。”
“那民团呢?”失去了另外一半护京兵团后,就只能倚靠民兵了,而民团就近在皇城外,若想要打赢眼前这场小内战,就只有靠那批民团军。
“民团说这幺做是大逆不道,他们不愿参与逼宫宫变。”想起那些在最紧要关头上忽然抽手不干的民团,庞云就想跳脚。
冷汗瞬间滑下风淮的额际,“情势不妙了……”
位于四大门西面的西内水师,像团整齐的黑云,静静盘据于白虎门下。
不想让其它三内逼宫得逞,事先收到情报的朵湛,率领西内水师据于白虎门下,但眼前的情况,似乎远比他想象中的还不乐观。
“王爷。”评估完情势后,满脸难色的冷天色挨站至他的身旁轻唤。
“有没有胜算?”朵湛发现冷天色此刻所摆的脸色令他的心情更糟了。
经验老道的冷天色遗憾地向他摇首,“照这情形来看,没有。”
“能全身而退吗?”就算打不下其它三内,也没法进翠微宫,那至少别让西内留在京中的势力全灭。
他搔搔发,“如果诸王都愿撤兵,或许还有可能。”
“退兵?”朵湛低低冷哼,“他们怎有可能退兵?”既然大伙都已经撕破脸了,现下谁要是一退,将要到手的皇位岂不就长翅飞了?
朱雀门下。
望着近在眼前,却无法前进一分的翠微宫地道,怀炽懊恼地拚命思索着,究竟是哪里走漏了消息,以致今夜四大门内才会如此热闹,可任他挖空了脑袋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,但就算他能想得出来,也不能让眼前的景况有所改变。
他伸手推推率领南内水师的舒河,“想到法子了吗?”
“他们也跟我一样都还在思考这个问题。”舒河撇撇嘴角,没想到其它三内居然也都跟他打同样的主意。
“五哥和七哥不是也赞成你救芸美人吗?”出尔反尔,想帮忙干嘛又来阻挠他们?
他哼口气,“他们是赞成我救芸湘,但可不代表他们也同意把天子的位子让给我。”
“现在怎幺办?硬闯吗?”箭已在弦上了,又不能在这时候撤,当然只剩咬牙硬拚一途。
舒河理智地摇首,“硬闯只会徒增死伤,没用的。”想当然,其它三内绝不会眼睁睁的就让他们先进翠微宫。
“那……”不能硬闯,难道就这幺继续等下去吗?他们四批人马已经僵持很久了,再等下去,只怕天就快亮了。
舒河也不知道这情况要僵持多久,只是,此刻水师动与不动的后果皆不是他事前所预料的,情势也与他料想中的完全迥异,恐怕在场的其它兄弟和他一样,此时都如锅上蚁,头痛地在想该怎幺打破这个意外的僵局。
在燃烧了快一夜后,四大门内的火炬渐暗转为灰烬,幽暗的夜空也逐渐转为淡粉与微蓝交织的色彩。
“不能等了。”舒河深吸口气,决定就算是硬闯,也要在天明之前率军抵达翠微宫。
整齐的脚步声忽然渗进了静谧的空气里。
“咦,那是……”怀炽突然抬首看向四周城墙上,正密集增加的人影。
舒河也忙不迭地抬首,瞪大了眼看着那些人据满四大门上方后,随即架弓瞄准四大门内所有的人。
他认出衣着,“大内禁军?”
“皇城内外即刻缴械!”率领大内禁军与护京兵团包围四大门的冷天放,居高临下地站在能俯视四大门的城墙上大声宣布。
缴械……怀炽倏然想起那日冷天放在清凉殿上代父皇所传的口谕内容。
百日内,除大内禁军与护京兵团外,京兆缴械,私自于京兆内兴兵者皆视为谋反,杀无赦。
“父皇……”悚然而惊的怀炽,两脚后退了几步,失声地掩住嘴。
“老天,来不及了……”舒河惶然地抬首看向远处一身丧袍的冷天放,万万没想到,让父皇收回成命的希望,竟在这时离他远去。
“圣上驾崩——”
丧钟浑厚低沉的响声,缓缓在晨曦的风中响起,林间受惊的鸟纷纷振翅而起,展翅横划过微亮的天际,绵延不绝的钟声惊醒了整座京兆,同时也一声声地敲进舒河的心坎里,不停回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