舒河眨了眨眼,有些回神,轻轻推开律滔后,回过头看着一直都把他们当敌人看的朵湛。
“在百日前,你还有机会。”始终记得芸湘那张坚定不移的脸庞的朵湛,也希望舒河给她一个在执着之后该得到的甜美果实。
在百日前?
在百日前……在芸湘被赐死前,他还是有机会挽回的,只要在父皇驾崩前想办法让他收回成命,那幺,这便不是抗旨……“二哥已不再是摄政王。”朵湛接下来说的就比较拐弯抹角。“别忘了,软禁你的命令,已经失效。”
舒河恍然大悟,“你……”如此一来,他便可走出囚禁他的滕王府,正大光明的去为芸湘奔走。
看他已懂了大半,朵湛的好人也就做到这里为止,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径自转身离开。
“你要去哪里?”在舒河也跟着大步迈出脚步时,站在原地的律滔,不解地看着他和方才截然不同的前进方向。
“救人。”还有百日,一切都还来得及的。
“他不会有事的。”被撇下的怀炽,难得地对律滔开了口。
律滔转身向他,很意外甚是讨厌他的怀炽,竟会主动和他说话。
“五哥。”带着一些不自在和尴尬,怀炽练习了好久才能把这称呼说出口。
“嗯?”他扬高两眉。
“谢谢你。”为他帮芸湘在冷宫所做的,也为他此刻为舒河做的。
***
在圣上召皇子们入宫后的第二日起,舒河便开始四处为芸湘奔走,期盼能够让圣上收回成命。
他首先来到清凉殿,但冷天放总是将他阻在殿门外,非但不让他入内,也不肯为他向圣上转达只字词组,在殿外等了几日,他心知这法子是行不通后,随即转往皇后所居的凤藻宫,但,即使他在凤藻宫内等过一日又一日,皇后就是日日托口不见,他已经数不出皇后究竟是用了多少无关痛痒的借口想打发他了,于是,他转而找起三内六相,希望藉六相在朝的地位,能够左右圣上已定的决心。
可是在六相中,愿伸出援手的仅有南内二相,而这二相在向圣上开口后,随即被连贬二品,圣上甚至立刻另外拔擢南内的人来顶替他们的位置,也因此,在有了前车之鉴后,愿帮他的人,在朝中更是寥寥无几。
他也曾想过用串联皇子的方式,可在看了左右相的下场后,他改变了心意,不想让怀炽冒风险来帮他,别无他法下,他只好找上自事发后,就一直没去看过的南内娘娘。
透过早晨洒落的日光,南内娘娘倚坐在椅上,紧敛着两眉看着眼前这个看来有些憔悴,也清瘦了不少的舒河。
“母后……”已有许多时日未歇息的舒河,疲惫明显地写在他的脸上。
“别说了,我不会去为你说情。”在他未开口前,深知他来这里是为了什幺的南内娘娘,先一步否决他的请求。
舒河急忙想令她回心转意,“你不明白,我和芸湘——”
“不许你提起她的名字!”她愤怒难止地大嚷,气得不停打颤。
他怔愣了一会,自她的眼中看见了难以磨灭的恨意。
“你恨她?”为什幺要恨芸湘?因为芸湘隐瞒了他们相爱的事实?还是她也不能容许父皇的嫔妃做出这种事?
她紧咬着牙关,“我能不恨吗?”枉费她相信芸湘那幺多年,可芸湘却一直在蒙骗她,还害得她的儿子落到这个处境。
“即使她是我爱的人?”心灰覆上他的眼眸,辛苦凝聚起来的力气,一点一点地自他的身体里被抽去。
“你……”南内娘娘几乎无法接受这种话由他的口中说出。
“为什幺你们都不听我说呢?父皇不听,你也不愿听。”舒河疲惫地抚着额,对于他们的态度,有些意冷心灰。“父皇不明白我与芸湘之间的事,他也不知道我和她是真心相爱,如果他能好好的听我说,我相信他会谅解的……”
他们就只为反对而反对,单纯地盲目,宁愿不去看他们认知以外的事实,也要藉他们所得到的表面假象来欺瞒自己,做人为何要如此呢?欺骗自己,就能够让自己比较不会受到伤害吗?
她冷淡地开口,“你父皇就是因为明白,所以才要拆散你们。”
“为什幺?”既然明白,为什幺不饶她一命,反而要拆散他们?
南内娘娘老实地告诉他,“你是个皇子,又是个将来大有所为的王爷,为免你因芸美人而身败名裂,所以你父皇才不得不这幺做。”
好个为他设想,好个不得不……为人父、为人君,父皇是有权自私的,但在成全了他的同时,岂不是牺牲了芸湘?
“她怀了我的孩子。”舒河迎向她的眼,想知道与那孩子也有血亲联系的她,会有什幺反应。
她震惊地抬首,“什幺……”
“告诉我,你要我弃他们母子不顾吗?换成是你,你做得到吗?”他一声声的问,每问一句,就见她的神情晦暗一分。
“我……”被他问得哑口无言,南内娘娘忍不住别开脸,也不知该怎幺回对这个问题。
“这也不能打动你吗?”舒河叹口气,不想再去祈求些什幺。
天不助,人自助。
若是都没有人要帮忙的话,那幺就由他自己来吧,至少谁都不必为此而为难。其实,除了找人代他求情外,他不是没有别的办法的,只是未到最后关头,他不想那幺快就用上那法子,但照眼前情况来看,即使他不想,恐怕也不行了。
“你要去哪?”惊见他抹抹脸转身就走,南内娘娘急忙想留住他走得过快的步伐。
他停下脚步,“见她。”有些事,他得亲口告诉芸湘,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明白也没关系,他只要有芸湘的支持就够了。
“见谁?芸美人吗?”她匆忙地在他背后大喊,“不许你再去见她!”
“母后,您不帮我没关系,但请别阻止我。”舒河没有回头,再次在殿上迈开了脚步。
“你想做什幺?”她紧迫在他的后头,却不小心被裙摆绊了一下。
随侍在旁的宫娥忙不迭地前去扶住她,可是她却挥手推开她们,张大了嘴想唤住舒河,但在出声前,她的声音却凝涩在她的喉际间,令她发不出声来。
只因为,她没想到,逐渐远去的舒河,他的步伐是那幺的坚定,也那幺的……孤寂。
***
昔日芙蓉花,今成断根草。以色事他人,能得几时好?
陪殉的消息传至芸湘的耳里时,她并没有太过惊讶,这种事,史上的教训并不是没有,她也多多少少能够体谅圣上的心态,只是这事若发生在她怀有身孕之前,她或许还能够服从圣命,但一日日感觉属于她与舒河的骨血在她的月复内成长,她就怎幺也没办法接受圣上的这道命令。
在认识舒河以前,她怕青春就这般寂寞的凋零,现在,她害怕的是生命的凋零。
前所未有的恐惧感,一下子涌上来紧紧压住她,将她压得无法喘息,急于想找个解决这难题的出口,可是无论她再怎幺想,也找不到一条能够救自己与月复中孩子的生路。每当她看着日升月移,感觉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,她便觉得追逐在她身后索命的阴影又靠得更近了些,无论怎幺逃,也逃不开那段正在等着她的未来。
“芸湘。”楼姜在目光没有焦距的她面前不断挥手。
想得太过出神的芸湘猛然回神,迷茫地朝她眨着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