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西内,也是如此。”楚婉在散了一桌的银堆里拿起一锭官银,话中有话地对朵湛说着。
朵湛迎向她的眼眸,“你想做什么?”
楚婉柔柔一笑,“我要一层一层剔除西内的人脉。”西内的人脉扎实稳固不打紧,只要从下头破坏,那么朵湛要在西内站稳脚步便不是难事。
“喂。”冷天色听得一头雾水,“她在说什么?”
朵湛明白她会突如其来对他说这些是为了什么,自从那日她忽然说要帮他站上西内之巅后,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,不但找来阳炎叫他对她报告目前西内的状况,还特意去把西内所有的朝臣都给研究过一回。
这几日来,她日夜都在研究重整西内的对策,本来他还当她是说着玩的,所以也没去理会她,但现在他才知,她是当真的,而且他知道,以她的个性,她若真要做一件事,任谁也无法打消她已定的念头。
但她不是对朝中的事不感兴趣吗?她不是一向都过得无欲无求的吗?为什么她变了?
“你不明白,这不是游戏”或许让她明白这其中的困难度后,她就会死心不膛这池浑水了。
楚婉迅速截断他的话,“它是存亡的战争。”
“存亡?”他怔了怔,没料到她看得那么重。
“你的性命,就紧系在那道手谕上,如果要让你的性命无忧,那么就必须让你当上西内的主人,如此一来,你的性命才会有更正的保障。”再怎么防人也没有用,想杀他的人还是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渗进紫宸殿来,与其治标,还不如就一次彻底治本。
朵湛一手压向桌面想起身,“你已经知道太多了,够了,我不想让你再陷进去。”
“在你身边的每个人,哪个不是早已陷进去的?”楚婉笑着反问,扬起柔美的下颔专注地望着他,“我们能活着,因你;会死在这,也因你。”
朵湛霎时顿住了身子,眼眸缓慢地定在她的身上,从不知她的眼眸是如此明亮耀眼,和能把事情看得那么清楚透彻。
每个人,只要心怀野心目的,那么便会变得聪颖无比。
她会突然变得如此,就是因为她有着目的,只是他怕她太过投入,到了底,反而会无法抽身。
她是个事事都放在心底辗转琢磨的人,虽然病弱的外表掩盖了她的本质,但他知道她太聪明心思太周密,这就是他从不在她的面前谈论政局和朝中之事,并刻意瞒着她的原因,他不能冒险。
“你要帮他?”旁听了好半天,冷天色终于弄清楚她要做什么,并讶异地张大了嘴。
她轻轻颔首,“是的,我要帮他。”
“你能帮他什么?”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女人而已,他怎么想也想不出她能做什么。
“很多,只要他肯放手让我去做。”她边说边看向一睑阴晴不定的朵湛。
冷天色小声地问:“你肯吗?”这家伙的占有欲那么强,他有可能让她走出紫宸殿让别的男人见到她吗?
“不肯!”朵湛果然悍然拒绝。
楚婉幽幽轻叹,“你保护过度了。”
“我不会让你去冒任何风险。”先不要说她患有心疾的身子有多差,光凭这一张倾城的面容,只怕她一走出紫宸殿他就再也抢不回她。
“你一个人孤掌难鸣,多个人帮你也就多分力量,不要拒绝我好吗?”她不肯死心,还是想让他固执不通的耳能听进一些。
他的俊容更是沉郁,“不需要,我可以自己来,我已经决定好下一步该怎么走。”
“你要做什么?”等他下一步行动已经等很久的冷天色,兴奋地挨在他的身边问。
“我要纳西内大司马之女为妾。”
楚婉的水眸里失去了光彩。
他要用政治联姻的手段来获得他所想要的?他有没有顾忌到她?她虽没过门,但在名义上她早已是他的妻,而她这个妻,能得到的他已经所剩无几了,他还要把他再瓜分给其它女人?
不,他的那双眼,只能进入她一个女人,无论他要达成什么目的,他都不许拿他们的感情当赌注。
冷天色不安地看着楚婉,本以为她会大受打击而泪眼汪汪的,可是他在她的眼底找不到一丝清泪,反而找到了两丛闷烧中的火焰。
“我、我”不想被战火波及的冷天色慌忙起身,“我先走一步,你们慢慢磋商。”这两个人他们就一定要在他在场的时候选这种爆炸性的话题吗?
“这是整合西内最快的方法。”朵湛一掌把他拉下来,边按住他边对楚婉解释他这么做的原因。“大司马是仅次于国舅最有地位的第二支柱,只要得到了大司马的支持,那么不需要动用一兵一卒就能接管西内中层的势力。”
“没错。”跑不掉的冷天色开始当起应声虫。
楚婉马上否决掉,“笼络的方式有很多种,谁说一定得用婚姻来牺牲?”
“说得也是。”冷天色又频频点头称是。
朵湛瞟他一眼,“你是站哪边的?”
“别问我,我还在评估你们哪个的恶势力比较强大。”他是株观望中的墙头草。
“你若娶了别人,或是将任何女人迎进殿里来,你将永远不会再见到我。”楚婉清冷的声音传进朵湛的耳底。
“楚婉”他的心头一软,伸手想握住她的柔荑向她解释。
“你要大司马的势力是不是?我给你。”她挥开他的手,起身站至小桌的另一边,远远地看着他。
冷天色满心怀疑,“你有办法?”
“有。”她伸手紧紧环抱着自己,奋力压抑下心头燎原的怒火。“你们只要好好负责西内最上层的那些人就行了,那些中层和下层的人,由我来。”
“真的假的?”冷天色愈看她自信十足的表情愈觉得她似乎真能做到。
楚婉一瞬也不瞬地凝视朵湛,“给我时间,我会为你办到。”
朵湛怔忡在她那张带怒的秀颜里。
此刻,初展光辉的朝阳,正从宫檐的一角冉冉升上来,似金如火的虹霞匀匀洒落在她身上,顺着一束束灿目的光影,他看到一个依旧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楚婉,纤柔的轮廓、细致的五官、眨眼颔首间藏不住的瑰艳风情、眼中的烈焰她的模样变了,怎么看也不像是那株幽静无优的池中莲,她像火,一团极热极热的火焰,那曾在她眼底出现过的烈焰,正在她的杏眸中燃起,而她成了个陌生的楚婉,一个他不熟识的女人。
他的心思因她疾速飞奔向天外,时光溯退,回到某个下着雪的早晨,在禅堂里,他和方丈他想起来了,他的魔。
它是朵烈焰,它将会烧尽横挡在他面前的一切阻碍,他的天地,将因此辉煌灿烂,并保有一世的太平。
只要能够善用她,或许就能打破目前西内久持不下的僵局另辟新势,只要能稍加运用她,就可能将独孤冉手底下的旧西内人脉破坏掉,只要将她放进棋局内流光片影蓦地在回忆里消散远走,方丈的身影也无言冉退,思及自己正在想些什么,朵湛心头不禁狠狠一震。
他竟然他竟然想利用她!
成也萧何,败也萧何。不是辉煌灿烂,就是尽殁于她。
懊赌吗?池的魔,会是她吗?
强胜弱败或许是真理,但也有取巧投机的办法,而他能快速达到目标的方法,就是利用他的魔。倘若捉住这个机会的话,或许,他能在她的身上找出答案来,或许他能够知道,他的魔到底是不是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