似花的烟火,妆点了漆黑的夜,在奔向天际划破黑暗后,照亮了提邑柔美的面容,朵朵烟花倾其所有的美灿恣意盛开,令幽寂的黑夜亮如白昼,在夜空中留下一片灿烂,但在绚丽过后,又化为璀璨星雨,带着点点星届无声地头落。
侧首细看她专注凝视天际的模样,他的心,有些犹疑。
今夜会来找她,是因为他也有些不确定非要娶她的原因,而在见了她之后,他的心头更是摇摆不定。
真要将她娶进门来吗?真的要把她拉进他的世界来吗?她可知道他的世界是什么模样?她就像是新生的初雪,是那么洁白无垢不染尘埃,他怕,一旦在将她拉进来后,她将会如那些烟花一般,在奔向天际绽放完美丽之后,就消逝无踪。
他之所以会有这个想法,是因为近来在他的脑海里,时常迥荡着那些人曾说过的话。
爱情不是斗争、不是游戏,那是会要你赔上一生的赌注,如果你没有本钱玩的话,那就不要轻易涉入。
你若不是真心的,那就罢手吧。
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是她,可是眼前的她,那笑意,是如此惑情,是如此令人想望,令他忍不住想忘了耳际徘徊的那些话语,再多靠近她一些,再多掬取她的容颜一点。
为什么他们总认为他会伤人呢?他不会的,他怎可能会去伤害她?
无论他是否真心,也不管他是否有爱,倘若爱情是个游戏的话,那么,他已经涉入了吗?动情是什么样的感觉?又该如何做,才能知晓他已经恋上了呢?他一无所知,也无法寻出个解答来。目前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,若这是一场游戏的话,他是万万不能罢手的,只因为,像这般握紧了她的柔葵后,他便知道,他不愿再放开。
被那些漫天烟花迷去了心神的堤邑,忽地感觉发髻似乎有些动静,她回过眸来,看怀炽将自小贩的手中买来一小撮绑束好的杏花,轻轻地在她发上寻找一个适合簪放的位责。
他边簪边向她解释,“上回帮你簪的桃花掉了……”
“我还存着。”她笑着摇首,凝视他的双眼闪亮亮的。
“存着?”不是已经被人踩碎了吗?
堤邑一指轻按在粉色的唇上,“秘密。”
思索了许久,他决定将一直放在心中的疑惑问出口。
“你知道……”他犹豫地迎向她的水眸,“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?”或许她在知道他在朝中的另外一面后,她就不会像现在对他笑得那么不设防了。
“为什么这么问?”在湖岸凉风的吹拂下,她的音调也显得轻柔。
“你真甘心嫁我?”他非问不可,因为就算这是场游戏,他也不要一个身不由己的人加入,他要的是她的心甘情愿。
她笑着反问:“你真愿娶我吗?”她才是没有信心的那个人,至今,她还不敢相信他所选的人会是她。
“愿。”没有迟疑,沉着声的他很快地回答。
美绝的笑意在她的面容上漾开了来,“那么我就愿嫁你。”
措手不及的,他的心房忽地捶擂着,那心音听来分外急切,他有些讶然、些许惊慌,从未有过的温存感,缓缓地将他包拢。
从未领受过的温柔来得太快,令他不知所措,但她凝睇他的眼眸将她的情意写得那么分明,连藏也不藏,就这般坦坦剔透地呈现在他的眼前,想逃的在他的脑海里逐渐成形,但他却挪不开脚步。
每每想要远离她一些,但他的心却不由自主的想靠近她一点,即使他已有一阵子没有见到这张容颜,也认为她应当和那些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人,不会有什么不同,可是他却发现,近来,每当辗转反侧夜不成眠的时分,他会想起她在紫藤花丛间消生生的模样;当他点燃桌案上的灯火,摊开诗文卷册时,他会想象着文采非凡的她,是否也在这样的夜里埋首在书册间,执笔舞文或是挽袖弄墨。
他不曾这般想念过一个人,为了这个念头,他感到害怕。
天际漫下细雪,仔细看来,是湖岸旁纷飞的落花,白蜇的花瓣在红融的火光映照下,似雪,也似泪,而他的心,就像是漫天流离失所的花瓣四处翻飞,怎么也寻不回原位安栖,不由自主地朝她而去。
风儿吹来,在地上掀起阵阵碎花细浪,感觉她有些颤抖,他将她拉进怀里,扬起外氅,与她一同遮在里头,抬首静看漫天的落花。
堤邑软女敕的身子轻轻贴近他,倚靠他的姿态,是那么自然,那银钤似的笑音,芙蓉般的面容,他无法抗拒。
缓缓地,怀炽倾身向她,她扬起螓首来!怔看着他的眼瞳,感觉他似是呵护的吻,没预兆地落在她的唇上,她没有反对,只是悄然地闭上眼睫,而后他扔去了外氅,以双臂将她拥紧,无视于周遭有多少人可能在探看,在心旌荡驰之际,他不想与她割舍开来,只想珍藏住此刻的她。
沉沦在她芳靡的气息里,怀炽告诉自己,或许他不懂得什么是爱,但他并不想伤害她,他相信,他也不会伤害她。
第三章
雅王大婚,甚是疼爱雅王的圣上,自是发帖全朝文武百官,也不管在那些一官员里,真正想喜贺这桩亲事的人究竟有多少,而存着看好戏意味的人又有多少。
在历经圣上与束宫娘娘点亲、皇家婚典、宗庙入谱、朝中贺宴后,忙了整整三日的怀炽,终于有机会把刚过门的妻子带回雅王府,继续接受冷天海安排在府内,为最后一波来祝贺的朝臣们而办的喜筵。
而在这夜,已在脸上硬挤了三日笑脸的怀炽,此刻睑上的笑意却不似这三日来得轻松潇洒,反而显得僵硬得很,而他也可能是有史以来睑色最为难看的新郎官。
与怀炽并肩高坐在王位上,垂盖着遮面红绣巾的堤邑,并不知晓这日的婚宴又是来了哪些人,但张目四望,对下头宾客一目了然的怀炽,所有的好心情全被今晚的来者给消磨殆尽,令他觉得胸坎有些闷郁,某种不知名也不曾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野火,正在他的心头燎烧。
宴殿远处,不请出自来的独孤冉,此刻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全身红艳似火的堤邑直瞧,即使见不着佳人的芳容,独孤冉仍是满意地欣赏着她的风情,在他的嘴角还扬起一抹大刺刺的笑意。
但他的笑意很快就被另一阵视线所惊扰,抬眼看去,是双目带刺的怀炽,而他脸上的笑意,也因怀炽那看来似要杀人的眼神而消失了一半。
以眼神驱赶了独孤冉放肆的目光后,下意识地,怀炽将提邑的小手握得更牢,彷若要向所有人召告什么似地,顾不得这是什么场合,就是不肯放开他身边的堤邑,恨不能快点结束这磨人修性的喜筵。
“怀炽?”堤邑倾身靠近他,小声地在他身边唤。
“嗯?”忙着防人的怀炽没注意到自已做了什么举动。
“你弄疼我了。”她轻声地提醒,并试着把被他紧握得泛疼的柔黄抽出来。
“抱歉。”他连忙放松掌指,觉得她的声音听来有些疲惫,“累了吗?”
堤邑已经无法掩饰,“又坐了一日,是很累。”前三日的大婚就已经够折腾人了,想到她又要在这里挨坐一晚,她就觉得这又是场漫长的酷刑。
怀炽抬手招来随侍在侧的润儿,“先带王妃进去歇息,这里由我一人来便成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