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不解地扬起柳眉,“闷?”
“就是闷。”料俏朝她大大地点了个头,并且愈说愈激动,“那个太子卧桑可是自一出生就当太子的人,他的一言一行都是?皇子的表率,还英明神武得是开朝以来最受朝臣赞赏的太子,若是嫁给了他,那我岂不是也得陪他一块关在宫里,然后再被他闷死在里头?”
“别这么大声!”被她吓出一身汗的那嫣慌忙掩住她的大嘴,就怕她的这些话会被有心人听见。
“就这么决定了,你陪我一块进宫。”既然她跑不掉,那她也要拉一个人作伴。
“我?”怎么说着说着就兜到她的身上来?她又不是被太子指定的那个人。
料俏得意地朝她咧笑,“娘娘说我可以带一名女官进宫。从小就你和我最亲,如今我要进宫,你当然得来陪我。”
她不禁垂下眼睫,“可是我……”论起出身,她这种平民哪能进宫?
“别又跟我提什么身分阶级了。”料俏在她拒绝之前先一步地堵住她,“要封谁?女官进宫来陪我的事,方才我就问过皇后了,她说全权由我自己决定,而我的决定就是你。”
犹豫中,那嫣忽地忆起,那支被太极宫的人送回来的白玉簪子。
倘若她放下心底那令她自惭形秽的仕族阶级观,陪着料俏走进这穷她一生,也无可能再进来一次的华丽宫廷里,或许,她将会有机会可以再见到那双在夜里炯炯晶亮的眼眸,她可以再遇见那双温柔大掌的主人一回。
温柔是必要的,在这个贫乏的人生里,一点美丽的温柔,更是不可或缺的幻想。
那一夜,那名男子就这样走进了她的生命里,然后又带着一些属于她心坎上的东西离开,只在她的唇上留下了温度与遗憾,在她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。她很想,找个机会问问那名每当夜阑时分就会令她想起的男子,那坛新酿的秋露白在他口中融化时是什么滋味?在黑暗中,他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她的?以及在他的唇印上她的时,他又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?
生命是一场华丽的冒险,她若是不义无反顾的走一遭,只怕她的疑惑和遗憾将会这样跟随她一辈子,在她的心底夜以继日地缠住她不放。
不多加思索地,她颔首应允料俏的请求,“好吧,我陪你。”
“看来你们已经作好决定了。”卧桑温和低沉的嗓音,缓缓加入正在说悄悄话的两个女人间。
那嫣怔了一会,不解地回过头来,愕然地凝视着带着离萧自太极宫赶来这里的卧桑。
眼前的这个男人,就是全朝上下莫不称赞,人人心悦诚服的太子?同时,他也是那日在座舆里让她心潮翻涌不知所措的太子?可是,为什么此刻从他的眼里看来,他似乎是已经忘了她?
那嫣在心头的失落感一涌而上时,悄声地看向身畔的料俏,也大约地明白,他会离宫出现在这里,是因为,他是特地来看看他所选的太子妃的。
沮丧到极点的料俏,把帐都算到她认为识人不清的卧桑身上。
“喂,你是不是被国事忙昏头了?”她回气很冲地一骨碌轰向他,“为什么要挑上我当什么太子妃?”
“放肆!”护主的离萧第一个看不过去她的态度,嘹亮如裂帛的大嗓立即轰至她的耳畔。
“料俏……”那嫣赶忙把说错话的料俏拖到一边来。“你注意一分好不好?不要命了吗?”这么没大没小的,她以为她是在对谁说话?
“无妨的。”卧桑却无所谓地对他们泛着笑,“往后大家就是一家入了,不必拘于礼节,活泼点也好,这样倒比较自在。”一家人?他是真心想娶料俏?
那嫣忍不住?首看向他,但她的目光迅捷地被卧桑那双闪亮的俊眸给捕捉,她忙不?地偏过芳颊,免得她又开始胡思乱想。
“听到了没有?”有人撑腰后,料俏立刻跳到还在瞪她的离萧面前,“连太子都这么说了,你还眼巴巴的瞪什么?”
“你……”头一回遇到恶女的离萧,抖耸着两眉死瞪着这名又凶又没礼貌的未来太子妃。
她娇蛮地扬起下巴,“我怎么样?”
“料俏……”一个头两个大的那嫣,赶在料俏在人前把她的底都泄光了之前,将她给拉到一边去藏藏拙,顺便给她上一堂礼仪课程。
卧桑也在她们走到一旁去时,乘机对身旁这个脾气很久没挑起过的离萧做做心理建设。
“别盯着她发火了。”他掩着满肚子的笑意,以极低的音量对离萧说着,“等她们住进宫中之后,你会有很多机会去招惹那头母老虎的。”
离萧一脸的不满,“由我去招惹?”这头母老虎不是他的太子妃吗?
卧桑任重道远地拍拍他的肩头,“就是你。”他可不爱这一款的。
离萧终于刘他为何会挑上料俏的原因恍然大悟。
“难道你……”卧桑想成全他?
“我们四人,现在皆已是势成骑虎,都没有回头的余地。”卧桑两手环着胸,别有深意地睨他一眼,“所以你可别在这节骨眼上跟我说你想临崖勒马。”
离萧的头顶布满了乌云,“可是……”居然在大事已成定局时才告诉他?卧桑有没有想过,那个太子妃他是根本就沾不得也不想沾的?
“别可是了,若是错过了她,你不后悔?”他懒洋洋地耸着肩,“不要忘了,她是拥有那块温玉的人,也是你得娶回家的媳妇人选。”
“但她是太子妃呀,若是被人知道了,就算我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皇上砍!”别说笑了,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要是传了出去,他第一个脑袋不保。
“表面上的太子妃。”卧桑满面笑意地向他更正,神情仍旧是一派轻松。“放心,就算天塌了,也有我在这帮你顶着,你就放手去做吧。”
“你究竟在想什么?”离箫紧张万分地在他耳边劝着,“这不能当儿戏的!”自己选来的太子妃不要反而推给他,他是疯了吗?
卧桑沉敛下眼眉,转首淡淡地瞥他一眼,“我对任何事儿戏过吗?”
离萧霎时怔仲在他冷峻摄人的眼神里。
“你以为,我有可能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吗?”他危险地眯细了眼,掩藏的企图自眼角流泄出来。“从一开始,我的目标就不是裴料俏。”
“你的目标是谁?”他压下满脑子的混乱屏气凝神地问。
卧桑的下巴朝那嫣扬了扬,“她。”
他愈想愈不懂。“你要的若是她,那何不直接策纳她?太子妃?”
“她不是出身贵胄,光凭这一点,全朝大臣就不会同意我策纳她?妃。以她一个酒娘的身分,她是万万不可能入主太极宫的。”能选的话,他早就直接选她了,又何需用这种拐弯抹角的作法?
“所以你就要了个手段,利用裴料俏来让她进宫?”原来他葫芦里卖的是这种药。
卧桑嘉许地朝他眨眨眼,“你变聪明了。”
离萧简直无语问苍天,他知道,谁都没法改变这个说一不二的卧桑已决定的事,卧桑要风要雨,任谁也拦他不住。
他万分不情愿地转首瞪向他未来的噩梦来源。
他本来是想,玉被抢了也就算了,反正在查清楚被谁抢走后,他早就想赖掉这件事了,偏偏卧桑多事的成全他的这个噩梦,卧桑是想整他吗?那个凶巴巴的女人,可是出了名的全朝公认没礼教、没闺仪,活像头没驯化的野生动物似的,他一点也不想把人生葬送在那个女人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