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也是。”飞鸟的眼中也蒙上了一层挫折。“无论我怎么做,靳旋玑说什么就是不肯吐出最后一式剑法,他的嘴巴真的好硬。”
“看来我们真的要联手,才有可能让他开口说出最复一式。”他就不信靳旋玑能够一次抵挡住他们两个人。
她不太放心,“靳旋玑熬得下去吗?”要是他再不说,她恐怕就要请出一些磨人的酷刑了。
“从没看过哪个人的命比他还硬的。”南宫彻对这点十分有把握。“放心,他还是会活蹦乱跳。”他很怀疑,那个打也打不死,毒也毒不怕的靳旋玑,他身体的构造是不是与常人不同。
飞鸟听了便站起身,“既然快套出三式剑法了,那我去写封信,叫东方朔早日赶过来。”
“等等。”南宫彻敏捷地握住她的柔荑,“在我们把最后三式剑法交给东方朔之前,你不先把最后三式练起来?”
“为何要这么做?”
他慢慢分析给她听,“东方朔天下绝学已学成了那么多,四岳里就属他的功夫最是高竿,在他学成了整套璇玑剑法后,往后他若想卖了五岳盟主的位置,绝对没有问题。”
“你认为五岳盟主会落到他的手上?”之前她都把靳旋玑当成目标,她倒没想过东方朔的实力也很坚强。
“很有可能。”以东方朔爱财的个性来看,那小子不去抢盟主之位才怪。
“那可不行。”飞鸟唇边噙着一抹笑,“想要那个位置的人有很多,可不能让他一人独占了。”
南宫彻深有同感地以指刮刮脸颊,“我也不想多一个劲敌。”
“那我就先把这两式练起来,等最后一式到手后,再通知东方朔来这里。”东方朔只要求她要交货,可没规定她不能偷练。
“在东方朔来此之前,先由我来教你前两式吧。”南宫彻自地上站起,自她手中拿走一册剑谱。“这套剑法不易学,有我帮忙,你能学得快些。”
她相当讶异,“你会?”他不是不屑学吗?
“我和靳旋玑交过手。”只要让他见过一回,他就能牢记在心底,更何况剑宗都是不离本的,他要会这个剑法再简单不过。
“也好。”飞鸟随即去取来一柄剑,与他相偕至隔房较为宽广的练剑房,点燃剑房里所有的灯火。
明灯晃晃下,南宫彻手执剑谱,仰身靠着身后的廊柱,先是解读完剑谱里的剑法后,再拆解成片段给飞鸟听,然后待在一旁静看飞鸟照着他的指示一一划出剑招。
反射着灯火的橙色流光,像是阵阵流火又似点点萤星般,在房内四处飞东,望着她的南宫彻,眼前有一阵迷眩,飞鸟举剑回旋之际,她的素衣薄裙,飘带掀飞,旋转出醉人的迷香,像是会渗透空气般,无处不在地弥漫。
南宫彻仔细地吸嗅着,夜晚的空气沁凉芬芳,风儿无声地吹来,带来了她的迷仙药的药香味,并混杂了露夜里的各种香芬气息在夜空中静静发酵,在他的体内迅速膨胀。
柳枝拍窗,声响窸窸萃萃,南宫彻站在远处看着她,手中的剑花翻成一朵朵,翻飞的衣袖像是衡山秋晨的薄雾云海,光影闪烁的剑身,在她的袖里云间腾起又坠落,投射在他脸庞上的光影,令他的心神有些恍然。
有些事,在他的脑海里忽地变得清晰,又带点模糊。他已记不得他待在飞鸟的身边有多少年了,但他却记得他愿意放弃一切而栖居在此的原因。
望着练剑的飞鸟,他想起他为何会将一生交付在这座山林里,不再涉足其他的山岳,也无心留恋於比这里更美胜的地方,他想起了,他为何会那么地锺爱衡山,进而决定在此定居不迁的原因。
那是因为飞鸟,因她在此。
幼时,有人说过,他名中的彻字,另一意喻是指穹苍,是片无垠的青云,也有人告诉过他,“白发悲花落,青云羡鸟飞。”他这片青云,是多么羡恋那自由的飞鸟,故而他舍弃了其他的山岭峰岳,舍弃了达官显贵的家族世界,因为他眼前的这名女多娇,就是他心目中的衡山,才是他能够为她展现宽阔,放任她翱翔的天地。
在他心中的这座小小衡山,她的容貌就如衡山一般。澄碧清澈的眼眸,就似东边蜿蜒潺流的湘江水;她的雪肤,就像是西侧巍巍雪峰的晶莹颜色;南边起伏难以捉模的群峰,是她那颗他始终不解的芳心;北边与天色建成一线的湛蓝洞庭湖,是她深幽难测的性情。
被人紧紧盯看着的飞鸟,剑锋逐渐不稳变得抖颤,紊乱难定的气息游走她全身。
在南宫彻的视线下,她有种被看穿的感觉,彷佛他的视线会带来灼烈的刺痛感般,让她觉得遍体热燥,而她的胸口,又彷佛有块大石压在她的心版上,让她喘不过气来,无论她再怎么用心潜意,那份如影随行的感觉就是挥之不去。
她索性将手中的长剑疾掷在地,任它插在地板上,带着清脆的剑呜声,悠悠晃动。
“停……”她喘息地叫停他念着剑谱的声音,“停下来。”
“怎么了?”对於她的烦躁,南宫彻有丝愕然。
她盯着他的眼眸,努力将喘息压下。“这套剑法,不能由你来教。”什么人教她都行,唯独他,不能这样看着她。
“我不够格?”他有些不解,也有些受伤。
“不。”她撇过芳顿,“是我会分心,我不想走火入魔。”
南宫彻悄然无声地思索了半晌,卷起手中的剑谱走至她的跟前,并将脸庞欺近她的方寸之间,两眼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瞳。
“面对我,你会分心?”她的心,会分给他?她愿意分给他?
由於距离太近,由於他的气息与她紧紧交织着,飞鸟几乎可以看清他瞳眸的虹色。她也注意到,他的笑意直染上双赖,带着止不住的满足与贪慕,清晰地呈现在她的眼前,此时的他,有着纯粹的快乐,而她,则是他快乐的原因。
她不禁为他感到忧伤。
为何要把别人看得比自己重要呢?为何要将自身的快乐建筑在他人的身上?他有没有想过,万一他被拒绝了呢?他知不知道,他会受伤的。
她不怕受伤,但她害怕伤人,而她最是不忍的,就是痴心难改的他,她真的不想看到他伤得极重的模样。
“够了。”飞鸟深吸口气,伸手推开他过近的脸庞,背过身去不看他。
“飞鸟……”南宫彻伸手想拉住她离去的小手,但却只捕捉到在她掌心中飘离的衣袖。
“这两式由我自己来练就成了,你先回去动脑想想该怎么拿到第三式。”她的声调变得冷淡而平静,“夜深了,不送。”
在飞鸟收回剑离开剑房后,南宫彻怔看着她的背影,将掌心握紧,带着手中残留着她衣衫的香气,来到庭前的长廊上望着月色下的湖水。
洒落水面的月光,波滟粼粼,像是数不清的银鱼在湖面上闪烁,夜风轻拂水面,伴着不知名的香味,宛若一池醉意薰人的美酒。然而他,不需要美酒,月光即可以将他这个失意人灌醉。他依依嗅着掌心的香气,仰首闭上眼,深深觉得,倘若能醉了那倒好,他情愿就此长醉不愿醒。
这世上,若没相思、没有情、没有恋,那该有多好?他也不会像尾沉眠醉卧在水底的鱼儿,保持着一种困囿的姿态,永远都被困在那沉沉的湖水之中,见不着属於他的天际,找不着一丝恋情的曙光。
远站在湖心里的荷叶上,将他们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的靳旋玑,前所未有过的焦虑,缓缓覆上了他的心头,令他忧心忡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