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端上来的晚膳就连第一口也还未送进她的口中时,位在不远处的帐台边,就传来了令她食欲迅即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对话。
“你说什么?没带银子?”负责帐台的贵叔拉大了嗓门,并且用力地拍着桌面。
“我……我可不可以记在帐上?”付帐的酒客战战兢兢地朝他伸出一指。
斌叔满面狰狞地拎起他,“想赊帐?你有没有打听清楚这是什么店?咱们开的可是黑店,黑店!”
“我……”
“砰”的一声,一本写满了人名的厚厚债本,大剌剌地摊在酒客的面前。
斌叔大声地在他的耳边咆吼:“识相的就快把债条签一签,不然当心你横着被抬出大门!”
“可是这债条里的债额和利息……我是真的付不出来……”
斌叔听了脸色又是恍然一变,马上不留情地朝身后的人拍拍手,“拖到后院去!”
聆听着后院传来的阵阵惨叫声,坐在角落里的适意害怕地两手紧环住自巳,颗颗细汗也自她的额际悄悄淌下。
这、这……打劫呀?难道这真是间黑店不成?
不但不能赊帐,而且欠帐还得签下钜额债条,倘若不签还会被拖到后院毒打一顿?
她恐惧地拭着额间的冷汗,不意地看见坐在她隔邻的酒客,正一锭一锭地掏出身上的银两准备会帐,而那位酒客所准备的酒资可不是普通的小额酒资,反而是她从未看过的天价,这令她忍不住揣想,要是她再侍在这坐上一会,她可能会被这里的人给掏得半两无存,然后在她无法再填满他们的无底洞时,被他们一脚给踢出门外或是也拖到后院去……
适意当机立断地提起身边的包伏准备离开这是非地,方一起身,即冷不防地被一名醉汉给撞个正着,急于离开的她,当下也不多作细想,但就在她才站稳想离开席桌时,一名店小二已神不知鬼不觉地立身在她的面前。
“姑娘,你要会帐了吗?”
她惊吓地抚着胸口,“对……”她哪还敢再多留片刻?光是那名付不出饭资者的前车之监,就足以把她肚里的饿虫吓光了。
店小二在一得到她的答覆后,马上朝某个方向大喊:“老板!”
适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怔然地看着方才那个一溜烟走人的东方朔,此刻正棒着一具银光闪闪的算盘朝她这方向走来。
她惊讶地望着他,“你是这家黑店的老板?”指使着这家黑店上上下下赚这种不义之财的人,居然是他?
“还没正式向你打过招呼。”东方朔优雅地朝她颔首,“我就是这家天下第一黑的老板,在下东方朔,请多指教。”
“你……”怪不得他会特意带她到这家黑店来,原来又是这个财奴想坑她的钱!
东方朔不理会她眼底的讶愕与怒意,转首瞥了桌上的菜肴一眼,架式十足地扬起手中白铁制成的算盘,修长的十指在算盘上动作飞快地清算出她的饭资,而后接过店小二棒来的帐本,提笔在上头龙飞凤舞地书写了好一会,再将那张笔墨未干的帐单拎至她的面前。
“总计是一百两纹银,多谢惠顾。”
适意满月复的怒火瞬间被他吓得一干二净,直愣愣地盯着那张洋洋洒洒、壮观无比的帐单发呆了老半天,直到东方朔趁她犹在怔仲的片刻,又开始在她的面前拨起算盘时,她才赶紧在他那具算盘清脆的响声中回魂。
“一百两?!”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桌面,“我才点了两碟小菜和一壶浓茶而已!”
这么点东西就值一百两?他不如去抢算了!
“你忘了加上我领你来此的引路资、大厨为你烧菜所需的炉火资、打发跑堂小二的茶水资,还有我这黑店老板亲自站在这招待你这位贵客,以及为你结完饭资的索费。林林总总加起来算上你三分利,再加收你所坐的这天字一号桌的额外费,总共是一百两纹银没错。”东方朔有条有理地向她分析完后,又再坐地起债地补上一点,“不过因你方才发呆了片刻耽误了我不少时间,因此再向你多收十两,所以总计应是一百一十两才是。”
适意瞠目结舌地指着他的鼻尖,“黑……黑店……”
“是天下第一黑的黑店。”东方朔在为她更正时还不忘好心地提醒她,“小菜鸟,你若是再与我多聊两句,你的帐资又要开始住上攀升罗。”
适意随即招回差点就被吓得找不回来的神魂,一心只想速速逃离这间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店,不然等他又开始打起算盘来时,他又要跟她加收一大箩筐听都没听过的名目。
“我马上付帐!”不能让他老兄再闭金口了,她会被他给坑个一穷二白!
然而就在她伸手采向腰际那只贴身的银袋时,却模不着那只能够解救她月兑离这个地方的唯一救星。
“咦?”适意大惑不解地看着自己的裙摆,一点也不晓得她的银袋是何时失去踪影的。
“发现了吗?”东方朔爱笑不笑地瞅着她那张血色尽失的小脸。
她几乎失声尖叫,“我的银袋不见了!”
“它没长脚不见,是被刚才撞了你一下的那位仁兄顺手模走了。”他慢条斯理地向她指点,一手指向门外窃贼失去踪影的方向。
“有人偷了我的银袋?”她气岔地揪住他的衣领,“既然你看见了为什么没阻止
他?”
东方朔不好意思地搔搔发,“我以为你身上银袋挺多的,应当不会在意少了那一只才是,所以我也就没缺德地去阻拦那位仁兄的财路。”
“那是我仅有的财产!”她怎么会不在意?那名醉汉偷走的是她全部的家当!
东方朔坏坏地扬高了剑眉,“仅有的?”
突然发现他的眼神变得很诡异的适意,猛地察觉上一个付不出帐资的酒客的遭遇,现下好像正如数地在她的身上重演。
“这么说……”东方朔沉沉地拉长了音调,“你是付不出帐资了?”
她怯怯地捧高手上的包袱,“我……我可不可以用其他东西来抵债帐资?”
“本店不收抵押物品,不过……”他在朝她摇首否决后,欲言又止地凝视着她美丽的脸。
适意大气也不敢喘一下,“不过什么?”
“你可以考虑用你的人来抵债。”他暗自思忖了许久后,暧味地朝她眨眨眼,并以一脸满意甚极的神情看着她。
她忍不住扬高了音量,“你想卖了我?!”他除了开黑店,还兼差做人口贩子?
“小声点……”东方朔适时地掩住她的小嘴,在引起众人注意前将她拖全角落里。
“不要卖我……”她紧闭着双眼惶恐地直对他挥着手,“你……你也看见了,我身上东拼西凑也没有几两肉,就算卖了我也不值几个钱的,求求你千万不要卖我……”
一开始就打算把她困在这里的东方朔,任她两手掩着小脸偎在他的怀中细声细气地哀求,敞开双臂将她那颤抖得如秋风落叶的身子揽入怀中,心满意足地缓缓拍抚着她。
一直没听见他即将怎么发落她,却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有些诧异的适意,脸红心跳地推开他怀抱,在较为填定了些后,纳闷地抬起头想问他他到底有什么打算。
“小菜鸟。”他一手轻拍着她的脸庞,朝她笑得很开心,“你……会不会洗碗盘?”
她颤抖着纤指指着他脸上那抹万恶不赦贼笑,“你要我留下来洗碗抵帐资?”
“没错。”东方朔含笑地弯子,与她眼眸齐对地在她面前低喃,“我建议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挪动你的双脚前往厨房,好好的与后头那些待洗的碗盘联络感情。在把帐资还清之前,你休想踏出这家黑店一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