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什么……为什么她会觉得他说的歪理听起来竟然还满有道理的?按照她自小学过诗书礼义来说,她应常是站在公理的一方没错呀,俗话不是说有个理字必能行遍天下?
怎么反倒是眼前这个要起钱来丝毫不跟她客气的男人,听起来才好似是有理的一方?
她……她会不会是踏错江湖了?
“你爹还有没有其他高见?”东方朔两手环着胸,等着看她到底是废话完毕了没有。
“好像没有……”她茫然地摇首,满脑子除了他的歪理外,一时之间倒是记不起爹爹曾经跟她说过什么至理名言。
东方朔趁着她的元神还没归回原位之前,不客气地再度朝她伸出一只讨赏的大掌。
“倘若令尊没有其他高见的话,方才的行侠仗义以及指导江湖守则的费用,一共是五十两纹银,烦请现下付讫,恕不赊欠。”
第二章
打从适意在神智都还不完全回到她躯壳里的无意识状态下,被东方朔用三言两语给唬得一愣一愣,而乘机拐走了她的五十两纹银后,这个食髓知味的男人,就像抹冤魂似地紧缠着她,非但出了林子后不与她分道扬镳,还紧跟在她的后头,频频用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眸盯着她身上的银袋直瞧。
适意紧张地盯着身边那抹与她形影不离的影子,在抬首看向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眸后,下意识地将腰间的银袋捉得更紧,以免在他那种打劫的眼神下,不知不觉间又被他给掏走了几锭银子。
都因这道影子的主人,她银袋里的盘缠已在他的救命之恩下,就这么无端端地不翼而飞了五十两。虽说上一次当学一次乖,她是应该由经验中记取教训,以及遵照明训与这种视财为命的人不要有所牵扯才是,可是被他纠纠缠缠了老半天,她就是鼓不起勇气叫他离远一点。
也许是因为他的笑容实在是太过灿烂、低沉绵厚的嗓音听起来血相常悦耳,再加上他一路上只是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,什么不矩的事也没做过半件,使得她就是狠不下心板起脸来赶他走。比且到现在,她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这个在一开始出手解救她时,对她笑得耶么甜、笑得那么让她觉得动心的男子,与刚才那个跟她要起钱来咄咄逼人、丝毫不手软的男人就是同一人。
爹爹说得没错,江湖里果真卧虎藏龙,各种千奇百怪的高人都有,而她此刻更深信人不可貌相这一点,因为她眼前就有个最佳例证。
一路静默无语地走了大半个山腰后,走在前头的适意终究是掩不住满肚的好奇心,缓缓放慢了脚步,很犹豫地回头看向那个似是闲着没事做的男人。
“为什么你一直跟着我?”老跟着她,他到底有什么目的?
“我说过我包了你这桩生意。”东方朔如沐春风地朝她微笑,“既是包了你,我当然得尽责的跟在你的身边,准备随时随地的解救你一下。”他的这位小财主再次遭遇危险的机率很大,他不跟着怎么行?万一他错过了任何机会怎么办?
适意被他不伦不类的言词酡红了面颊,“说话客气点!”什么包不包的?把她当成是他的生财工具似的。
“好吧。”他倒也从善如流,很配合地改了口,“谁教你是我的小财主?你的安危就是我的责任,若是又有别人也想赚你这门生意,你大可省略了高声呼救这道手续直接向我求援,而下回我也会算你便宜些。”
她简直气急败坏,“你还想再乘机勒索我?”都已经给过他五十两纹银了,他居然还不知餍足,仍是一心一意地在她打的主意,满脑子净想着继续在她的身上发灾难财。
“那就要看我会不会再有那种机会了。”东方朔抚着下巴期盼地盯着她,“不过依你身上银袋的厚重程度来看,我想我会很有机会再度效劳的。”
适意听了转身就走,“我的运气才不会背到再让你抢一次。”
“难说,世事难料喔。”东方朔边走边挨在她的身旁问:“喂,我还不知道你的芳名,别走得这么急嘛。”
“戚适意。”适意在他又跟上来时,赶忙与他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。
东方朔一骨碌地拦住她的去路,“戚?济南那个开古玩店的大富戚家?”原来这个小财主的上头还有个大财主。
“你怎么知道?”在适意又再绕过他打算继续往前走时,他却万分亲切地拉着她走往另一个方向。
他眼带精光地打量着她,“放眼山束境内,各个大富大贵人家的底细,我都模得一清二楚。”
适意无奈地抚着眉心,心底不再对他存有什么冀望。她早该知道这个满嘴铜臭味的男人,他的心思就只会绕着银两转,若是想指望他能够有些江湖中人的正常思想,不再无时无刻不把钱字挂在嘴边,这简直比登天还难。
“这是什么地方?”当他突地停下了脚步不再前行时,适意不解地望着眼前这座她在泰山上第一次看到规模这么大的建筑。
东方朔笑意盈然地领着她走进建筑物外围的大庭,“我想你初到泰山,人生地不熟的,一定不知道夜了应到何处去投宿,所以我就擅自帮你作主选了这里。”
适意任由他拉着她,走马看花似地看着这幢雕粱画楝、建筑华美的大宅,对于这幢建筑物的主人的大手笔直在心底赞叹不已。拂面而来的东风伴着桃花点点、绿荫处处,落英缤纷地飘融在空气间,四处小桥流水映照着漫天的晚霞,澄艳多彩地点缀了四周。
她从未想到,在这俏远的泰山上,竟有此似宫若殿,又更似世外桃源的地方。
然而更让令她惊异的,是这座建筑物大门横匾上的那五个字。
“天下第一黑?”适意两眼打直地盯着门匾。
“这是咱们泰山上最有名也最舒适的客栈。”东方朔眉飞色舞地向她介绍。
她不禁细蹙柳眉,“这是什么客栈?”哪有客栈的名是这么怪的?
他很诚恳地据实以告,“就如匾上所写的,黑店。”
“明目张胆的开黑店?”适意愈想愈觉得不对劲,总觉得不太可能有这种事,这里可有客人敢上门?”
“当然有,生意还挺兴隆的。”他指着里头高朋满座的盛况来佐证他的话。
适意探首朝里头看了一会,发现他这次所言不假,里头确实坐无虚席好不热闹,但他脸上的笑意却不只让她觉得很不安,还令她的背脊隐隐地窜过一阵冷颤……
“我不要进去。”她不假思索地转身离闭,决定不要进去这个男人推荐的地方,免得她的荷包待会儿又会莫名其妙地损失几两纹银。
“放心,除了我之外,没人敢动你这位小财主的。”东方朔却热情地将她勾了回来,挽着她的手臂亲切地拉着她进去,“我想你一定是饿了,一块进来用个饭吧。”
“你别拉拉扯扯的……”适意赧红着脸推拒地想拉开他的手臂,不甘不愿地被他强行拉进大厅里。
“你就坐这,我有事要忙,待会再来招呼你。”东方朔将她拉至厅里的角落一隅后,随即两手按着她的肩头强迫她落坐,一安顿好了她便要离开。
适意伸手拉住他的衣袖,“你要上哪去?”提议要一块吃饭的人不是他吗?
东方朔的眼眸变得有些闪烁,“呃……我去去就回。”
适意未及开口,东方朔就在店内的人群中溜得不见人影。她叹了口气,不再管东方朔到底是在摘什么鬼,她环头左右正在进晚膳的客人看了半晌,觉得自己也真的饿了,于是招来了店小二点菜,打算一吃完晚膳就先行离开这个有点古怪的客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