晴丝自从由风波里回来之后,也开始分担起府中一些琐碎的事,且替忙得昏天暗地的下人们,打理步熙然每日都要喝的药,下人们也不如先前那么反对她来帮忙,反而在因人人返乡过年而显得冷清的大宅里,和乐融融地跟这个没有夫人架子的女主人打成一片。
步关之近来白日里总爱往步熙然的倚云院跑,也没跟她说理由,即使回来沁雪院之后,也是三缄其口,总像有什么事瞒着她,即使他待她如新婚燕尔的妻,不但对她宝贝得紧,眼眸常不时跟随着她的身影,暖暖的笑意也为她而展现。但不知怎么地,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,步关之不说她便没追问,因为,她不但对于现在的生活很满意,也深信步关之的保证,如在良缘木前所说的,他会全意真心的待她。
可是下人们有意无意流露出来的眼神令她不安,他们似乎是知道了什么,也如步关之一般地有心瞒着她,他们的表情有着怜悯、激愤、同情……等等,她不懂他们为何会有这种眼神,她若想问清,他们又会支支吾吾地对她敷衍,像是每个人都齐心地守住了一个秘密,唯独不让她知晓。
罢才在厨房里又看到了下人们那种眼神后,晴丝纳闷地端着要给步熙然的药膳,在好心的下人指点下,她这个三不五时就迷路的人才没途路。
“姐姐。
小心翼翼捧着睛的晴丝,正谨记着步夫之的叮咛,不要漫不轻心,要小心脚下踏出的步子免得滑倒,突然听见有人唤她,霎时楞了一下,被地上的积雪绊到,差点把手上盘里的药膳弄翻了。
好不容易才稳住脚步的暗丝,回首循声看去,一个身着大红色的鹤氅,颈间围着染了色的韶鼠锦,一身艳红得如一技雪中红梅的女子,正含笑地站在她身后。
晴丝怔于那个女子自信十足的笑,觉得她的容貌上有掩不住的官贵之气,更觉得她那身鲜红的打扮,与紫冠府华丽的庭园相衬,似是极为自然而且适合。
宁玉钗精锐的眼眸在晴丝的脸蛋上打量了一会儿,愈看她越觉得步关之的眼光差,没想到步关之居然会娶一个普通的女子,不但走路没有端庆秀丽的仪态,见了人也只会呆着,什么礼仪也没有,尤其刚才差点跌跤的模样,任人怎么看也不配在此,步关之娶了她,简直是糟蹋了紫冠商人的美名。
宁玉钗极力忍着满月复鄙夷的念头,弯身朝她福了福。
“妹妹名叫宁玉钗,在这儿向你请安了。”
“宁玉钗?”晴丝怔愣地看着她,只觉得脑际一片轰然,仿佛晴朗的天空忽遭黑云压顶,埋藏的恐慌如挣月兑了牢笼散在空气中,令她心头掠过一阵凉意。
“妹妹今日进府里来,未先向姐姐问安,你不会怪我吧?”宁玉钗朝她走来,眼神中焕发的神来,令晴丝不自主地觉得与远娇颤如红梅的人儿相较,自己只是袜黯然失色的白梅。
“不敢……”晴丝悄悄摇首,音调不稳地问她:“你为什么叫我姐姐?”
“你不知道?”宁玉钗掩袖而笑,柳眉禁不往高扬,款款地朝她逼近。
“知道什么?”看着她那种异样的笑,晴丝下意识地后退。
宁玉钗娇笑,“咱们未来要共事一夫,称你一声姐姐不应该吗?”
“共事一夫?”晴丝额声他说,耳际嗡鸣,天旋地转的感觉让她几乎站不稳脚步。
“因我即将嫁入紫冠府成为关之的妻子。”宁玉钗朝她伸出手,高傲地向她宣布。
“他要纳妾……”晴丝全身止不住颤抖地退了几步,口中不相信地喃喃念着。
院里吹来的冷风在她耳边轻唤,步关之要纳妾了,他要将他思念多年的情人迎娶进门了。
一声声的长叹从她的心底深处传来,这声音远比时时停留在她心上的那句“我不会负你”来得清楚,远比步关之的保证来得铿锵有力。
原来,这座府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,才会刻意瞒着她,对她投以同情的目光,他们是怜悯她吗?
“妾?”宁玉钗冷笑地玩味着她说的这个字眼,艳丽的脸庞敛去了所有温善的表相。
晴丝眼眸难以移动地盯着她,心思正被这消息打得散乱时,又被她的下一句话拉回来。
宁玉钗眼见四下无人,不再与她客气,一古脑地朝她倒出月复中的讥嘲,“谁要做关之的二房?快给我分清楚谁是妻谁是妾,与关之有婚的在先的人是我,而你这个女人,据我所知,你的家世默默无闻,不过是个赌鬼所生之女,不知是走了什么好运,才被关之买来当冲喜的暂用品。”
“我不是暂用品……”晴丝木然地摇首,两手紧紧握着盘沿,盛着药膳的锅碗在她的颤动下咯咯地被震出声响,传进她耳里时,像是惊痛又刺耳的声音。
宁玉钗靠近她的面前轻拧着她的下额,“你是关之买来的货而已,我不只与关之订过亲,这回关之要迎我入门,有媒妁之言,还有古和大聘,只有我,才能与关之说得上是门当户对,往后你若是把我伺候得好些,我可以考虑在关之面前为你说情,不把你逐出紫冠府,勉强让你当个二房。”
“这是关之说的?”晴丝别开脸问,强制地命令自己镇定。
“用得着他说吗?这是未来的事实,你认为在他的心底,是我这个让他爱得心碎的女人重要,还是一个买来的女人重要?”宁玉钗像是听了个笑话,一把拉近她的衣领,要她看清楚她们俩在容貌上的优胜劣败,以及谁有着不能动摇的地位。
“可是他说,他已经对你死心了……”晴丝喘不过气地抬手拉开她的纠扯,迷茫地想起步关之在良缘木前所说的话。
“他不会的,他从前最爱的人是我,而就算他娶了你他爱的也是我,不然他怎会我毁婚之后又迎我人门?根本就没被放在他心上的人是你。”
晴丝的脸蛋霎时剧白,定在原地不动,她听见了那个愿望被撕裂的声音,一点一点的逐渐变得破碎不全。
心情恶劣的步千岁,正想去找步熙然痛快地吵场架来消破宁府慧起的心火,脚跟才拐进通往倚云院的小径,就看到得意洋洋的宁玉钗站在面无血色的晴丝身边,令他心头马上有了不妙的预感。
步千岁小心地走到晴丝面前,故意忽略掉旁边的宁玉钗,温柔地问晴丝,“大嫂,你怎么来倚云院了?大哥不是叫你待在沁雪院里别出来治雪吗?”
“我叫人意了些叶膳,想端来给熙然……”晴丝抬首前前他说着,眼眸盛满了水。
“姐姐,这个由我端去就成了。”宁玉钗闪至步千岁的面前,伸手接过晴丝手中的端盘,又变回初时的温婉模样。
步千岁快速地抢回端盘,不屑地抛下一句,“少叫得这么亲热,谁是你姐姐?”
“千岁,我有些不适,先回沁雪院……”头晕脑胀的晴丝什么也不想听不想见,只觉得好果,她需要找个能够让她停止伤痛的地方休息。
“大嫂?”步千岁惴惴不安地看着她脚步跟跄地胡乱走着,叫她也不理,心里立刻明白了宁府要把宁玉钗嫁过来的事,已经被某个人走漏了消息。
晴丝一走远,步千岁和善的脸庞立刻一变,两眼如一双刀子似地瞪向宁玉钗。
“你对我大嫂说了什么?”
“奴家只是跟姐姐打声招呼。”宁玉钗细声细气地笑着,并且端出一个冠冕党皇的理由。
“少在我面前摆大家闺秀的假脸,说说你刚才做了什么事?‘步千岁开口就是一桶冷水往她身上没,出口的话既不着情面也不能颜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