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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间

还君一钵泪 第12页

作者:绿痕

完全不知道身为当家主母该做什么的晴丝,每日看府里的下人们脚步匆促地来回穿梭在沁雪院和大厅之间,无事可做的她想帮忙端茶或是打扫,却总把下人们吓坏,说她贵为府中主母,万万不能做这些粗活,见到她的每个人都把她请回去沁雪院内,而步关之也严格限制身子不佳的她不许出院,还定时地派大夫来看她和命人监视她是否喝药,完全把她也当成另一个病人来看待。

没见过富贵人家过年这等阵仗的晴丝,为了不开罪步关之也不为难下人们,每日将自己关在沁雪院里临窗赏梅,不然就是读些步熙然特意送过来的书籍,心里纵然有些寂寥,却也不曾说出口,只是一日比一日更消沉无语。

成亲以来,她的身分仅限于步关之所说的名义上的妻,虽和步关之同住于一个院内,她却没见到步关之几回,她的寝房与步关之的书房只有一门之隔,即使是这么近,晴丝仍觉得离得好远。

夜里,当她将房内的烛火熄灭时,隔壁书房的灯火会明亮地映在她的窗上,她常独坐在桌前看着映在纸窗上的人影,观看正伏案忙公事的步关之,而她只能看得见却模不着,有时,书

房的灯火会燃烧至天明彻夜不熄,而她也常不自觉地瞧着窗上的人影一夜,然后又因着凉而换来~场小病。

每夜只看得见一道人影,晴丝知道自己真的是被步关之远隔在一方,可是每次他点灯的时分,也是她等待的时分,只要看着那道浅浅的侧影,她便觉得生命和以往有所不同了。

她多了一个良人——一个离她很遥远永不会知晓她心事的夫君,看着他的身影,她想为他做些什么,更想亲近他一些,虽然她明白步关之不需要她的关怀,更不想要她来介人他的生活,可是她就是无法克制她那颗想以情代恩的心。

晴丝很珍惜步关之偶尔过来探视她的短暂时刻,只要能听他对她说说话:多看他一眼,她便觉得很满足,当她想多亲近他一些,他就会又离开她回到书房内,让她知道他已经在他们两人之间清楚地保持界限,而那一条线他并不允许她跨越,似是很明白地在告诉她,他不需要她的感情。

这晚,晴丝又照例地早早熄了烛火,披着桃色的大衣,一手搁在桌上撑着芳颊,两眼习惯性地搜索着隔壁房里的身影。

她看了一会儿,随意拿起桌上的笔墨,在纸上写了几行字之后,即停笔再也写不下去,她的心情笔墨难书,写了也惘然,只会更添悲愁,于是她又搁下笔心神不定地看着纸窗上陪伴她的人影。

晴丝也不知自己又看了多久,只知道外头打更的声音响过几次,她揉揉酸涩的颈间,正打算月兑下大在回榻歇息时,纸窗上的人影却不见了,她楞了一会儿,记得步关之从不曾比她早睡,也不会任灯火亮着而不在房内,而且,她也没有听见他推门而出的声音,百思不解的她想着想着又坐回椅上再盯纸窗,想看他是上哪儿去了,但她多着盯着,也不见那道她熟悉的人影再次映在窗上。

晴丝的担心远胜于好奇心,忍不住想看看书房里的步关之究竟怎么了,她经手轻脚地靠在门边打开一道小缝,凝神地往书房里望去,发现步关之已枕着桌上的帐册睡着了,心疼地看着他即使睡着了手中仍握着笔,知道他一定很累了,才会不知不觉地在桌上睡着。她垂着眼睫想着,他日夜埋首公事没一日得闲,与他相较,她无事可做,从没为他分担过辛劳。

晴丝听着他自桌案上传来的气息,悄悄地步入他的书房内,走近他的桌案,小心地抽走他仍握着的笔放在一旁,怕他这样睡着会受寒,又解上的大衣仔细地为他盖上。一月兑下大衣她才觉得这房里很冷,她又回到自己的房里吃力地将火盆抬起,轻声慢步地搬进他的书房里,深怕惊动了沉睡的他。她既要小心自己的脚步,又要时时看着他的表情,在确定他没被她吵醒之后,她才将火盆放在他的桌下供他取暖。

望着他疲惫的睡脸,晴丝迟迟无法移动退回房内的脚步。

她有多久没这么近看着他了?她好像从未看过表情平和的他,她偏首细想,她所见过的他,不是冷若冰霜就是寡言少语面有温色,从未像此时,能够如此温暖亲近,让她靠他靠得这么近而不把她推得远远的。

幸福和忧伤的感觉上心头,她红着眼眶忍不住俺着口鼻,不让自己落泪抽泣的声音传出。

她不想再过这种日子,可是又由不得她选,她不希望他将她隔得那么远,但他又有一座属于他的世界不容她进入。

从他抱着她远篱姑苏起,她就有溢满胸怀的情思欲偿欠他之债,但他却不收,其实只要有一点点,即使他肯收纳她的一点点的情也好,她便心满意足,至于他愿不愿给无所谓,因他只要愿给对她来说就已很珍贵了,她不敢奢求他再多给一些。

当晴丝悄悄离开时,趴在桌案上的步关之却抬首望着她刚关上的房门。

极为浅眠的步关之,其实在她一打开门进来他书房时便醒

了,他~直装睡,一来,是不想与她攀谈,二来,是想看看她来这边做什么。当她为她覆盖上犹带着体温的大衣时,他差点震惊地想睁开眼,但在听到她移动的脚步声后,他又耐着性子看她又想做什么,只是她以那双瘦弱的小手搬来取暖的火盆时,原本想睁眼起身的念头便消失了。

他真的不懂,她应当知道他是刻意在疏还她,他也对她说过,他过他的日子,她过她的日子,互不相干,她又何苦要为他费心思?她把房内的火盆让给他,那她怎么在这种风寒露重的夜晚人睡?她的身子远比他想像的虚弱,没了取暖的火盆,怕是要打颤地辗转一夜了,他更担心的是她又会病着。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差吗?这么做,是想谈他心生不宁?抑或是想让他内疚?

而她无声的泪,更让他的心情十分复杂。

虽然她极力地忍着不哭出声,但那隐隐的袖位和换气的声音,他仍是清楚地听见了,地上犹有她眼眶里遗落的泪渍,一点一点似代表她说不出口的话语。

步关之低首望着地上的泪渍,不禁想着,她想对他说什么?

她是为何而哭卜在书房里沉思了许久,隔壁房里的晴丝已经没有声响,似是人睡了,他无声地移至门边开启了~条小缝,黑暗的房内,除了淋上晴丝里着厚被人睡的浅浅呼吸声外,里头静寂得无半点声音,他徐徐地闪身至她的房内,在门边站了一会儿,双眼适应了黑暗之后,他看着她在锦被下呼吸均匀地起伏着,便轻巧地走向她。

在经过花桌时,他不经意地瞥了桌上的纸一眼,发现上头提了几行字,他俯身睁亮眼细看,忽然有些明了她的心情。

君为女箩草,妾作菟丝花;轻条不自引,为逆春风斜。

百丈托远松,缠绵成一家;谁言会面易?各在青山崖。

在她的心里,他真的做得那么明显?他有把她排拒得这么远吗?远到她会认为各在青山一崖?

步关之还一直以为,喜怒哀乐很少浮现病容上的晴丝,对他的行为无动于衷,或是浑然不知他隔离她,直至现在他才知道,她的心底藏了许多不敢言不能诉的情意。

买她之时,他并没有要她以情来偿恩,他只是单纯的想救大弟,即使是成了亲,他也不想将心思花在她的身上,况且他在婚前也说明了他不想娶妻,而在婚后地待她的确不似夫妻,即便他这样,他还是值得她来爱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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