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不知道?”每个人都瞠大了眼,不可思议地问。
乐毅用力地点着头,对这群又哭又讶异的男人们既感无力又感好笑。“我刚才一直想对你们说的就是这句话。”
“小兄弟,你刚挣得了咱们虎骑营里最最困难的一个职位。”主考官面色极严肃地告诉他,彷佛他是荣登了什么高级大官的宝座似的。
“什么职位?”军中最困难的职位?军师?杀阵先锋?
“伙头夫。”
“伙头夫?”乐毅的眉头又不听话地皱起来了,“这是什么职位?”他什么官都听过,怎么就没听过有这种官?
“军中的厨子啊!”所有人大声地向他解答。
乐毅呆愣了一会儿,不太置信地掏掏双耳,再揉揉眼睛看他们肯定的表情,脑中不禁晃过一阵阵晕眩与错愕。
“厨子?”他谨慎地问。
主考官沉重地点着头,“对,这是虎骑营最重要最重要的职位,你太任重道远了。”他们这个虎骑营,就属这个职位最要紧。
“咱们虎骑管的未来都在你的手上,你千万要争气点。”副考官也请他为新职位多多加油。
乐毅怪叫地指着自己,“我?厨子?”他堂堂一个无形士来到军营想杀人,还没动手就被人拉来应征,结果居然没应征到什么官职,反而只挣到一个厨子的职位?
“就是你!”数不清的手指,整齐画一地指向乐毅的鼻尖。
“我大老远跑来这儿当厨子?”这是什么情况?他要来这里杀他们的元帅,而他们却把他当成一个煮饭的厨子,还又哭又求地请他来坐这个位置?
“小兄弟,往后咱们虎骑营弟兄们的前途,就全仰仗你了。”主考官又诚心诚意地向乐毅奉上一鞠躬。
“我们的小命,都系在你的厨艺上了,请你让我们平安的活下去当兵。”副考官也立正站好向他敬礼。
一瞬间,眼前的男人们全都矮了一截——他们全都向他行起大礼。乐毅看着看着,忍不住一手掩着脸,无奈地发出一声叹息。
“请问,我到底是来了什么地方?”老天,他一定是走错路了……※※※
春日的晌午,虽不若夏季那么炙热难耐,可是在地理位置偏西的凉州,仍宛如盛夏般燠热。
在虎骑营校练场的边缘,属于虎骑营右将军摩下的军将们,个个汗如雨下地屏息看着独站在校场中的右将军——胭脂。
一颗汗珠淌下胭脂的额际,她左手执着弓,右手再伸向一旁的置箭袋里取出另一支凤尾箭,将箭搭在弦上,准备朝置于远处的箭靶再射出一箭。
众人还来不及看清那支箭是如何发射而出,原本已插在箭靶红心处的箭,即被新射出的箭从中剖成两半。
在众人的惊叹声中,胭脂将大弓往身后的校尉身上一扔,随手再拿起一柄长枪,一个纵身旋飞回舞,将手中的长枪破空拋射出去,直穿过吊在线上的三枚铁环,正中枪靶,而三枚铁环却是文风未动,未被射来的长枪碰到半分。
一身红色军服的胭脂不似普通的女子身着细纱裳、发上插着珠花或金簪,也不娉娉嫪嫪地轻移莲步,相反地,她的举手投足间,全是十足十的军人架势。
军帽将她的容颜遮去了大半,不十分贴身的军服也不能完全显露出她窈窕的身姿,但在全都身着黑色军服的营中,她仍是格外的耀眼与美丽,每个望着她的男人在钦佩她的武艺之际,皆对她心醉神迷、倾心不已;因为……因为她是整个军营中唯一的女人,万片绿叶中独一无二的红花,同时也是他们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人!
胭脂娟丽秀艳的俏脸上,两道新月般的细眉,在那票男人痴迷的眼神中微微细蹙,并对那一声声赞叹和惋惜反感不已。
她很明白,这些人在赞叹她的武技,而惋惜的,是她的性别。
军中的每个人,都认为她该人如其名地做个大家闺秀,或是会莺声燕语、柔婉撒娇的姑娘家,整天窝在绣阁里刺刺绣、种种花、养养鸟,而不该是个武艺样样精通的女将军,不该来到这个地方担任军职。
女人,就不可以当将军吗?
胭脂拭去了额问的汗水,脚跟一转,正眼迎上那一群正以爱慕的眼神望着她的男人们。
又用这种眼神看她?他们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她这个将军的存在?她现在的身分是他们的上司、他们的头头,不是让他们乱放爱意的对象!莫非是她立下的军威不够严,所以他们还敢有这种想法?
胭脂瞇起美丽的杏眼,一一将那些朝她放送过来的眼神瞪了回去;她两手环着胸,扬高弧度优美的下巴,让那些陶醉不已的男人们赶紧在她发火之前清醒过来。
她不容转圜的下令,“刚才我所示范的箭法、枪法,全都得给我学成,三日之后验收!”刚才她示范了半夭,这些人八成没将她的技巧给看进去;她有心教而他们没心学,她有得是方法让他们知道后悔?
“三日?”惊怪抱怨的叫声像一波波的浪潮,在那些只专心看美人的男人们之间传开来。
胭脂柳眉微扬,一手不客气地指着远处军营的大门,“不合格者,准备收拾包袱滚回老家去,少留在军中丢我的脸!”敢抱怨?她都还没抱怨这些手下一个比一个差,一个比一个不成才呢!
“是……”被人拿饭碗威胁,一票大男人们只好委屈兮兮地低下头纤悔。
胭脂被太阳晒得通体发热香汗淋漓,不打算再陪着这群没一个比她强的男人们练武,转过身对一直站在她后头的校尉交代,“这里交给你了,我先回帐。”
“将军慢走。”校尉恭谨地向她行礼致意,弯着身恭送她回帐休息。
从校场走回自己的帐内,胭脂一进帐便迫不及待地扯掉头上的将军帽,拉开身上厚重的军装,洗净满是尘土的脸庞并擦净四肢后,换上较简便的官服,才长吐了一口气,放松地坐在桌案前。
舒服多了……胭脂倚在桌案前杏眸微闭,舒适地享受这一刻。
那一身厚重的军装,每日都将她绑得喘不过气来,但在军中不穿又不行,她只好一直忍着,在每天的操练过后才能让自己舒服些。类似这种不便的小问题很多,而她宁愿让自己难受也不愿启口,因为她要在众人面前当一个将军,而不是一名需要人帮助的弱女子,她若有个什么举措失当,那个随时等着捉她小辫子的韦驹,一定又会去向他的老爹元帅韦靖元告状,好借机撤去她的军职。
一想到那两个姓韦的父子,胭脂马上睁开眼重振精神,将桌上待她批阅的军件移来,一件一件细看着。
最反对她入虎骑营,也最反对由一个女人来当将军的,就是韦氏父子,而他们两人,也正是她决心要入伍从军的起因。
这一座与虎步营地位相等的虎骑营,乃是京城一防外敌二防民反的重要大营,握有的兵力占全国的四分之一,朝中的每个武将,有谁不想当上这座军营的元帅?
就算是只能来这里做个武官,也有许多鼎鼎大名的武将愿意纡尊降贵地来此。只可惜虎骑营里元帅的名额只有一名,而将军的名额也只有两名,因此想进此营当官,除了自己的真材实料之外,就只能攀关系、走后门。
攀关系、走后门这一招,韦氏父子运用得很好;为了能进入这个虎骑营,他们不但巴结了许多皇亲国戚,还不惜设计诬陷这座营上一任的元帅——她的父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