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在眼瞎之前究竟看见了什么?”兰析的心头掠过阵阵寒意。
“我看见……”敛影试着回想,又猛地甩头想挥去。
“是什么?”他捧住她的脸颊不放,想要追问个水落石出。
她对着他紧张万分的脸庞嫣然一笑,然而笑意里带着无奈和悲伤。
“会让我躲到黑暗里的噩梦。”
大批的不速之客在深夜时刻,将兰析的宅子重重包围。
一道白色的飞影在包围阵容尚未排列完毕之前闪出宅子,所有的人马立刻掉头紧追。
在将不友善的客人们引至宅外一处僻静的林子里后,兰析在被火把照亮的林子里,将这批皇城禁军装扮的人打量了一番,而后将目光移到一个不属于禁军的人身上。
“向左断告发我的行踪后,嫌银两太少再向皇族告发?”能把禁军都请出马,这个消息看来是卖个好价码了。
臂探缓缓地自禁军身后走出。
“皇族比左断更慷慨。”皇族才不像左断那么小气;卖这个消息,他可以多赚左断付的价酬十倍。
“有财无命,枉然。”兰析咧着笑,那些银两,中毒的观探只能带到棺材里去了。
臂探得意地扬高下巴,”皇族的人会请太医群为我诊治。”有那些御前太医,他不信天底下就没人能解无常君所下的毒。
“你看他们能不能解。”兰析还是笑意盎然。
“他们也不能解?”观探的心猛然抽紧。
“你放心,皇帝老头的那些庸医砸不了我毒死人的招牌。”
“打从中了你的毒后,我整日烦恼何时会毒发而死,而你……却有护国法师朝夕陪伴,你快活吗?”观探不怒反笑,不怀好意的远眺他的宅子。那个瞎眼女人,一定就是被他藏在宅了里。
“她不是护国法师,她只是巫怀赋暂时的替身。”他的眸子聚焦在观探别有深意的怪笑里,闻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。
“皇上立她为新任的护国法师,他们来此的目的就是要带她走。”观探扬手介绍身后的皇族禁卫大军时,顺道告诉他最新的消息。
兰析阴沉的眼眸里杀机立现。
“想带走她,皇上得派出所有兵马。”区区一、两百人就想从他身边把人带走?太小看他了。
“你想与皇族为敌?”观探还以为兰析会知难而退,让他顺顺当当地做完这笔买卖,想不到他连皇族也敢惹。
“有何不可?”兰析不以为然地挑挑眉。
臂探气得扯破了脸,”不能带走她的话,也不能就这样让她流落在外!”
“皇族想杀她?”不愧是生长在皇室的人,宫廷里的阴狠把戏斗不够,还把目标定在一个无辜女人身上。
“不为己用,只好免除后患。”皇族不许那名熟知皇族底细的女人走出天狩阁,他即使带不回人,也得带个人头回去换得御医的治疗。
“那就要看你们能否从我的手上拿人!”阵阵耀动的火光,将兰析白皙的脸庞照得更显阴森。
“快,把他围起来!”观探忙指挥着上百名禁军包围成圈,一步一步缩小与兰析的距离。
兰析慢条斯理地拿出背后的后羿弓。该说的也说完了,该知道的也知道了,剩下的,就是怎么尽快将这些人除掉。不能在这些人身上耗太多时间,他还得赶回六扇门服解药。
臂探指着他手上的后羿弓大笑,”你箭法再准,也无法同时对付两百禁军。你想一个一个射吗?”这些禁军可是高手中的高手,是皇族用来专杀江湖中人的利器,就算他的名号叫无常君,今晚他这个白无常也得栽在这里!
兰析轻啐一声,”今儿个你们很幸运,能见识到后羿弓的真面目。”
“真面目?”观探的笑容还来不及收回,就看他动手拆解那把后羿弓。
兰析将后羿弓的弓弦柝下,弯弯的弓身立刻恢复长条状,他再将弓首扭开,拉出一柄藏在弓里的长剑。
“剑?”观探看得傻眼。
“唯有死人,才有幸一睹这把剑的风采。”兰析扔开做为剑鞘的长弓,冷眼对在场的人凉笑。
臂探泛眼的动作停顿在流星似的飞剑上。
后羿剑被内力射出,流星似的光芒在树林间飞闪,趋步上前的禁军们还不及看清,淡淡的银光即划过他们的颈间。后头的人被前头的人遮去了视线,根本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,在前头的人倒下时,一道流光即在他们的眼前闪过,成为他们眼瞳所见的最后景像。
身影在主中飞腾的兰析扬手抽回剑,再朝下飞落,回身将剑往地上一插,尖锐的剑气立即喷出地表,朝另一群犹想上前的人直劈,四周的草木在剑气经过时纷纷落下,禁军们手中的长剑和大刀皆未及出锋,血的味道,无处不在。
眼看身旁的人一个接一个闷哼倒下,观探两脚不住打颤,嗅着充满血腥的空气,惧怕地转身欲逃;但一道柔和得似月光的光线莹莹笼罩住他的四周,他抬首看清时,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月光,是后羿剑在砍下他人首级时的反射,而后,那道光芒也向他袭来,他再也看不见其它。
当兰析再提高内劲扫除剩余的禁军时,一阵冷寒的痛意跳出他的胸口。
毒发了,他己经没有时间。
兰析一手按着胸口,估量着还剩下多少人,然后咬紧牙关在瞬间将内力提升至第十层,磅礡的剑气顿时在林间炸开来,一座绿叶蔽天的树林顷刻间被夷为平地,空中片片绿叶像是飘着绿色的雪花,落在血流成河的黄土地上,沾满了两百禁军的斑斑血渍。
宁静的空地上,只剩他一人急促的喘息声。
兰析将剑收回做为剑鞘的弓身时,也不停镇压体内已经出柙的毒性。
“兰析?”娇柔试探的美声传进他讶愕的耳里。
敛影?她没留在宅子里?兰析环顾刚经过激战的四周一会儿,急忙想离开原地,不让她找来这儿。
敛影双手抱着大白兔,一路朝着这个明亮的他方走来;路上她总觉得这座林子除了烧红的火光外,还有另一种莹莹的星光,而在一阵轰天巨响后,她面前的林了消失了,大白兔在她的怀中颤抖,突然一跃而下,逃回宅子里。
“兰……”她绕过椟倒的树木,见到兰析,也失去了声音。
她一脚踏进曾令她害怕得逃进黑暗的地狱里。
地上的火把无法遁逃地将一切映照出来。
碧绿的落叶飘浮在血流中,就像她曾看过的、十年前那片被血染红的雪地。禁军们的躯体在断木中四散横躺,彷佛她的双亲被撕裂的身体再一次重现在她的面前。她站在原地,眼眸震慑于眼前血染的炼狱,一种痛苦的声音从双眼、耳际窜进人她的体内,在心底穿戳插刺,鲜血淋漓。
当年父母惨死时的情形,她总是告诉自己记不清,但在刺鼻的血腥味里,一切突然再清晰不过,完全不能逃避。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血几乎就快使她窒息,不管往哪个方向走,就是无法走出这血色的迷宫。
“血……”她一步步后退,挥不去眼底的悸怖和直朝她而来的梦魇。
“敛影?”兰析强压下浑身的疼痛,费力的走向她。
“不要……不要!”她捧着头失声尖叫。
“别看!你别看!”兰析赶紧跃至她的面前,将她紧紧抱在怀里。
敛影的眼无法自那片血泊中移开,反复喃喃的告诉自己:”是噩梦,这是我的噩梦……”
兰析想将她强行拖走,但她的脚似生了根,一步也不肯动,已经快没力气的地,只好将她的脸压向自己的怀中,不让她看下去。